月亮已是残缺不全,看上去好像比玄律还要孤独。浮桥下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好像连它们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人生是否就像这河水,匆匆忙忙地活过一场,到终了又能留下什么呢?
玄律坐在浮桥上,时而望望月亮,时而望望河水,心中一片茫然。
他吃完东西就借口出来散心,来到这浮桥上。他的确想散散心,静静地想一想该怎么办。
母亲说完那句拒绝的话,玄律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呢?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母亲也不会同意去接嫘祖,反倒还惹得母亲生气。
荒野里吹来的夜风已带着割肤的寒意。几声野兽的低吼远远传来,更让人心烦意乱。
嫘祖的话又在他耳畔响起,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三天?就是等多少年母亲也未必肯去接她。”
那就意味着自己将永远的失去嫘祖。
一个人影从部落的方向缓缓走来,玄律一眼见了,立即认出来人是榆罔。
假如没有榆罔,母亲绝不会反对自己娶嫘祖。母亲反对自己娶嫘祖,不过是想促成她和榆罔的婚事,从而让西陵族与有蟜族结盟。
但这毕竟是母亲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是十分固执的想法,她怎知嫘祖的性情,又怎知自己的感受?
榆罔让出嫘祖并不是他有多么高尚,只能说明他体谅嫘祖的感情。
玄律转过脸,故意不看走到跟前的榆罔,好像不知道他已经来了。
榆罔道:“听说你回来了,我就去看你,才知道你出来散心了。”
玄律没言语,把手里把玩的两颗石子扔进河里。
榆罔又道:“听娘说,嫘祖在巨人族,非得让她去接……是吗?”
玄律叹喟道:“这事不要再提了。嫘祖不回来拉倒!你还有别的事吗?”
榆罔道:“嫘祖是和娘怄气,娘去就是给她面子!你到底什么意思?用不用我去劝说一下娘,让她为了部落之间的利益,作出一点让步。”
玄律转头看了榆罔一眼,道:“那你就去试试吧。嫘祖说了,三天之后不去接她,她们就要返回西陵族。”
榆罔道:“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玄律摇了摇头,道:“我再呆一会儿。我的心里很乱。”
榆罔道:“我很快就回来,你等我,我还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别的会是什么事情?
望着榆罔离去的背影,玄律心想,莫非他想向我打听月蝶的情况?
如果榆罔对母亲说明他和月蝶产生了感情,母亲会同意自己与嫘祖的婚事吗?
玄律眼前浮现出在巨人族见到嫘祖和月蝶时的那一幕,可见月蝶是真的爱自己的,她的表现比嫘祖更大胆和直露。
但是自己已经明确地告诉她,让她接受榆罔的爱。还不是因为要让母亲同意自己和嫘祖的婚事?
榆罔去求母亲,他是否也为了月蝶?
玄律不由又想到了玄大师和小丝,心中充满了思念和牵挂。如果玄大师在身旁,他一定会指点自己该怎么做。
他们为何一去不复返,莫非遇到了什么不测?否则,怎会没有一点消息?
还有是灵姝圣女,她们在西域封印魔王,是不是安好?她决意嫁给自己,不让自己再接触别的女孩子,可自己……唉,假如她知道了,会怎样?
他又想到了皇娥、芬琯和桑婷,她们是不是还在苦盼着自己回去?
唉,感情真是生命的负担,可如果生命中没有感情,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榆罔很快就回来了。
玄律没有问,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碰了钉子。唉,连榆罔的劝说都无效,母亲还能听进谁的话呢?嫘祖,你为什么要这样?!
榆罔默默地在玄律身旁坐下,道:“娘说如果嫘祖同意成为有蟜族的媳妇她就去接……”
顿了顿,又道:“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玄律把目光投向遥远而深邃的夜空,道:“不要再说这件事了。你说有别的事是什么?”
榆罔道:“昨天我们开了一个作战会议,决定联合巨人族进攻流波族,与他们全面决战。据派出侦查的人回来报告,震蒙族已经全部迁移到流波族与那里的九黎族远征大队会合了。我们担心如果不先进攻,等九黎族援助大队开到,他们就会对我们进行全面进攻。所以还应该趁九黎族后援大队来到之前进攻他们。况且我们刚刚获胜,士气大盛,准保能战胜。”
顿了顿又道:“现在我们正选出许多精锐之众日夜训练骑马,到开战时,这些人会派上大用场……你认为怎么样?”
玄律淡淡地道:“巨人族能与我们联合吗?”
榆罔道:“那当然要看他们能得到多少好处。他们也许还不知道震蒙族已被咱们打跑了。如果告诉他们,打胜之后可以把震蒙族的地盘都给他们,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玄律道:“这次我去巨人族觉得他们并不都像人们传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绝对有很强的战斗力,如果他们同意联合作战,我们攻打流波族应该没问题。”
榆罔挺身站起,道:“我现在就去和大母神说,立即派人到巨人族谈联合作战的事情。还有,让大母神劝说娘同意一起去巨人族,谈判也好,接嫘祖也好,反正娘去了就是给嫘祖面子了。她当然会回来的,这是一举两得。”
玄律道:“我担心娘连大母神的话也不会听……”
榆罔道:“不试试怎能知道呢!”
见怡春、思秋和小蕉三女飘然而至,便匆匆地走了。
玄律见三女踏上浮桥,笑道:“你们怕我想不开跳河自杀吗?”
怡春笑道:“为这么点事你要是跳河,也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思秋道:“你要是那么容易死,也真的辜负了我们跟你一场。”
小蕉道:“你娘发脾气了,我们出来找你回去,别把老人家气坏了。”
玄律坐着没动,道:“她发啥脾气?我又没说啥,不接就不接呗!”
怡春道:“她说你借口躲出来分明心里对她有气,说你心里只有嫘祖,完全不理解她的心意。”
玄律站起身,叹道:“好吧,咱们回去。”
思秋道:“不忙,你回去挨骂反正也不差一会儿。你领我们找个地方洗澡呗!”
玄律道:“这时候水会很凉的……”
怡春道:“可我们不能因为水凉老不洗澡啊!”
小蕉也道:“她们送给我一件新麻衣,我正想洗完澡穿呢!”
玄律十分理解小蕉渴望穿上一件新衣的心情。遂道:“好吧。
大河当然不能洗,水深流急,而且无遮无避,夜风吹来让人受不了。山溪又太浅,还得摸黑进山。
他们只好沿河寻找,终于发现了一个河汊子。河汊子被一个小山丘和大河隔离开,正好避风。河两边是密林,十分幽静。水流得十分缓慢,河面晃动着这轮残缺的月亮,好像多少为这条从大河分离出来的小河增添了一丝生气。
来到这条河汊子,三女为找到了一个理想的洗澡地方而欢呼起来。
怡春一边跃跃欲试地脱衣,一边对玄律道:“你先下去试试水凉不凉?”
玄律却笑道:“我又不洗,凉不凉你们不也得洗吗?”
思秋娇嗔地道:“你以为你的身子很干净吗?你不洗往后就离我们远点儿。你们说是不是?”
小蕉笑道:“以前他离你们很近吗?”
思秋也开始脱衣,笑道:“别装糊涂了!你和他怎么回事,我们就和他怎么回事!你算上了他的当,他根本就是……”
小蕉接声道:“就是大色狼,对不对?”
怡春道:“色狼多难听,人家是大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