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随后，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慕阙没有着急喝，而是轻轻地摇晃酒杯，眉眼轻挑，看向苏婉卿，仿佛有什么在心间慢慢地炸开。</p>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苏婉卿也捧着酒杯，一边用筷子有节奏地笑着，一边还站了起来，在地上慢慢走动，杯中的酒水都洒出来了一些。</p>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脚步轻快又肆意，她走到了慕阙的身边，整个人都如同一个发光体。</p>
慕阙此刻才意识到，其实在苏婉卿的身体中，始终有这样一个灵魂。</p>
她可以像是江南女子一样温婉灵动，也可以像边疆女将一样慷慨激昂。</p>
她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珠圆玉润，气势十足，从她举手投足之中，慕阙竟然看到了睥睨天下的气势。</p>
这道宫墙，始终都拦不住她，只要她想，她能在任何的地方飞翔。</p>
于是慕阙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步步，沉稳地走向苏婉卿。</p>
苏婉卿还在大殿中不断后退，绕着圈圈，衣角翩跹。</p>
尤其当他的眼光飞到慕阙的身上时，那笑意就一层层叠加，而且随着她的脚步，大殿中的灯火，尽数被点亮。</p>
温暖又明媚。</p>
苏婉卿的行酒令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她不再后退，而是款步朝慕阙而来。</p>
还没到他的身边，两个人就颇有默契地伸出了手，杯子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婉卿翡翠一般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p>
说罢，两个人一同收回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仰头饮尽，真是快哉！</p>
这一首行酒令，苏婉卿几乎是用尽力了全身的力气，她率先一下，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噼啪一声，如同摔碎了曾经的过往：“真是痛快！”</p>
直直地看向慕阙，她的目光也变得火热，重复道：“和皇上您一切喝酒，真是痛快！”</p>
慕阙哈哈大笑起来，胸中的郁结之气，在这一曲行酒令中，尽数消失不见。</p>
苏婉卿都摔了杯子，他怎么能落后，于是他也举起了手，将杯子摔成粉末。</p>
既然要疯狂，那就一起吧！</p>
忘记过去和你我的身份，今日我们只是一同喝酒的人！</p>
“和婉卿一起喝酒，朕也喜悦无比！”</p>
两个人在大殿中久久伫立，笑声不绝。</p>
后来苏婉卿也不知道她说了多少的行酒令，每次都是在最后的时候碰杯，最终两个人都醉了。</p>
大殿里说话的声音，一直到了半夜，程辉始终在外守着，听皇上的语气一点点变得轻快，他总算是呼出了一口气来。</p>
太后娘娘做的决定没错啊，就是应该让凤贵妃来安抚皇上。</p>
程辉还看了一眼月中天色，今天时辰都这样晚了，估计凤贵妃也是不能回去了，皇上也没翻牌子，明日他去同御前的女官说一声，将今晚凤贵妃在这里留宿的事情记下来。</p>
程辉才想得好好的，就听人通报，说是贤妃来了。</p>
他心里咯噔一声，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他总不能拦着。</p>
可是不拦着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让她到大殿中来？</p>
皇上和凤贵妃在一起是美事，再多一个人，可就不好了。</p>
于是程辉试着拦了一下，蒋子翠虽然不至于对他太不客气，但是言辞之中，还是带了嘲讽的。</p>
他一个奴才，竟然这样不识抬举，蒋子翠冷冷的目光，刺痛了程辉的心。</p>
最终他还是退开了，反正皇上怪罪下来，也有蒋子翠放话，说是责任她一力承担着。</p>
蒋子翠就是掐算着时辰来的，她没让其他的宫女跟着，自己去了大殿。</p>
此刻里面就慕阙和苏婉卿两个人，蒋子翠知道他们一直在喝酒，不过在来之前，还是有点担心，进门后会看到什么让她不喜的画面。</p>
现在她看到已经冷掉的菜肴，空掉的酒杯和酒壶，还有一地的酒杯碎屑，不动声色地皱眉。</p>
那两个人坐在桌边，都有些昏沉沉的。</p>
好在他们虽然气息不稳，但是衣衫完好，蒋子翠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p>
苏婉卿是先注意到脚步声的，她后来一直在行酒令，喝的比慕阙要少一些。</p>
慕阙则是微微闭着眼睛，连蒋子翠给他行礼，他都没有睁开。</p>
苏婉卿心底还残存了一分清明，只不过她心中有数，这份清明，应该剩不下多长时间了。</p>
陪皇上喝一次酒，简直就是一场战役，她已然是精疲力尽。</p>
蒋子翠便看着苏婉卿开口：“凤贵妃，你今日伺候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累了吧，这就请回去吧，皇上这会有臣妾照应着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