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看着齐布琛的睡颜,在床边坐了许久。她躬着身躺在床上,眉头紧紧皱着,脸色苍白,看起来很疲惫很不安的样子。
他见过她很多面。
八岁时,灵动而狡黠;
再见时,她恼怒于他对她的批评和提醒,不屑于他对她的怀疑,明明认出了他,却自欺欺人地假装不认识;
他在凉亭里将银簪子插|进她的头发中时,她仿佛是被吓到了,随即,她看着他的眼睛,坚定而倔强地拔下了那根簪子。他暗示她皇阿玛已经答应将她指给他时,她不甘却隐忍地垂着眼帘,慢慢地向他福身谢恩;
选秀时,他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瞧着钮钴禄氏耍手段;
进府前,他特意打听了她哪一天出门,然后等在首饰楼,满心欢喜地将他寻找的东西送给她时,她先是惊愕,然后羞红了脸;
进府后,她事事以他为先,沉着地应对来来自其他女人的挑衅和陷阱,面对他时,娇俏而满是才情;
他染上时疫时,她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照顾他,疾言厉色地和太医争辩,温柔地抱着还在病重的他,在他耳边哼着悠远而美妙的调子;
……
这十一年来,她一直陪伴着、支持着身陷惨烈斗争的他,无论他在外面怎么身心俱疲,只要回到了她这里,他就能够得到宁静,能够暂时地放松下来,什么都不用去想。
她或许哭过,委屈过,可是,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疲惫的样子?
四阿哥忍不住有些心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子,死死地捏在手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愤怒,放回了怀中。
门外适时地响起了周嬷嬷的声音:“爷。”
四阿哥帮齐布琛拉了拉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压低声音问道:“醒酒汤弄好了?”
周嬷嬷垂着头,小声回答:“回爷的话,已经准备好了,子佩正端着在外面候着。小厨房里的晚膳也准备地差不多了。主子空腹喝了酒,最好让她醒过来,吃点东西垫垫,不然奴才怕她胃里会难受。”
四阿哥点了点头,示意周嬷嬷让子佩进来后,径自进了内室,扶起正在酣睡的齐布琛,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周嬷嬷端了醒酒汤进来,见到四阿哥珍惜地吻了吻自家主子的额头,随后,怅然地叹了口气。
四阿哥喊醒了齐布琛,在她还有些迷糊地时候,慢慢地将一碗醒酒汤喂了下去。等醒酒汤喝完后,齐布琛也已经完全清醒了。
她缩在四阿哥的怀里,看着子佩领着小丫鬟将菜一盘盘地放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菜上完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四阿哥扶起齐布琛,帮她拉了拉有些松散的里衣,然后拿过旁边的外衣,认真地帮她穿戴起来。
齐布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己来吧。”话说完后,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他之间,早已没了爷和妾身这样的客套称呼。
四阿哥握住了她要自己穿衣的手,缓缓放下。他抬起头,如黑夜般深沉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认真地帮她穿衣服。
齐布琛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只能任他动作。
晚饭很精致。齐布琛不想让四阿哥觉得她恃宠而骄,也不想让他进一步觉察到她对康熙的不满,所以强打起精神,多用了些东西。
四阿哥的动作顿了顿。
他觉得很心疼。
晚膳刚用完,外面就有人跑着回来报说:“四阿哥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太医。”
齐布琛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双眸亮了起来,欢喜地起身:“快让他们去正厅等等,我先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