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道:"咱们既成了朋友,就别说什么前辈晚辈了,你就叫我老花,你就叫你小江,多么简便爽快。"江离道:"我还是叫你花兄吧,花兄,你身上的伤怎样了?”花信风道:“也不过那么着,比之老彭总好得多了。唉,要不是我,老彭也不会死,咱三个谈谈说说,可有多么快活?”江离劝道:“死者已矣,你也别太伤心了,如今已是心脉受损,再伤上加伤,让彭先生在泉下也为你担心。”
花信风叹了口气,道:“走,咱俩回去陪陪老彭。”江离点头称是,仍将面具带上。花信风有了内伤,这次两人便不着急,并肩缓缓而行。走到一处三岔路口,就见另一条路上走过来三个人,见了二人,便招呼道:"是花护法么?"疾行几步,到了面前。
当头打招呼这人一身黑衣,相貌清雅,看样子三十不到,上前躬身施礼,道声:“花护法。”花信风见了这人不由眉头大皱,道:"陈然,你可真是阴魂不散,竟追到这里来了。"
陈然道:“教主求才若渴,命弟子恭迎两位护法。”说着话他身后的手下便点起一枚焰火升到了半空。花信风白眼一翻,怒道:“干什么?发信号围追堵截?”陈然道:“不敢——教主就在左近,这就过来与护法相会。”
说话间便听得马蹄声响,三个人纵马而来,陈然迎过去叫声“教主”,便为中间那人牵马坠镫,扶下马来——这人看上去四十来岁,倒真是玉峰朗朗,琪树亭亭,一身的仙风道骨——正是东天目山玄阳教教主唐旻。
看花信风脸色不愉,唐旻当先拱手笑道:"花兄行踪飘渺,你说回去与彭兄商量一下,怎么不在西天目山,反而到了这里?"花信风道:"我说一个月内给你答复,现在还差三天不到。姓花的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唐旻陪笑道:"花兄自然是言出必践之人,不知花兄与彭兄商量得怎样了?"花信风白他一眼,道:"老彭死了。"
唐旻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常态,道:"花兄开什么玩笑,彭兄身强体健,就是寿至百岁也未必是什么难事,怎么便会死了?"花信风眼一瞪,道:"大错而特错!老彭那个人漫说一百岁,就是五十岁也活不到,不信咱们就打赌。"
唐旻为人谨慎,又知花信风的性子率直不欺,摇摇头道:"打赌却不必了——我好不容易才赢了花兄一次,不想再输回去,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彭兄如此硬朗的身体,又有一身绝妙的神功,怎么会说死就会死了?"
花信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老彭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自然说死就死,与其给你逼着去作什么玄阳教的护法,还不如死了得好。"唐旻这回脸色可不好看了,开口道:"花兄这话是指彭兄是唐某逼死的了?唐某人与花兄打赌是花兄你提出来的,愿赌服输,你花兄答应下来的事,怎么能说唐某刻意相逼?"
花信风道:“谁说是你逼死了老彭?我只说老彭宁肯死也不愿给你作护法,这件事都怪我,顶多赌输了我自己去给你做牛做马,怎么能扯上老彭?”江离怕他心情激荡,又要呕血,忙打断他道:“花兄,你莫如此,其实彭先生与你交谊深厚,就是你只答应一个人去,他也是要为你下山奔走,想办法脱身的。花兄,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还是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花信风捶胸顿足,道:“老彭是为我而死,我还保重什么?哭死了还他完事。”江离劝他不住,正色道:“花兄,我知你与彭先生情谊至深,他死了你不肯独生;作兄弟的蒙你青眼,也算肝胆相照,你若一定要死,我跟着你一死便是。"
花信风看他一眼,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与老彭几十年的交情,咱二人都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因此是死是活都没什么放不下的。你却与我不一样,你年纪轻轻,父母兄弟俱在,怎能随随便便就死?"
江离道:"古人相交,有白头如新,有倾盖如故,我跟你虽然今日才认识,难道交情就差了么?你非要让我孝义难全,那也叫没有法子。"花信风说不服他,气得狠狠骂道:“岂有此理!”
唐旻见他二人闹得不可开交,显然彭孤帆是必死无疑了。花信风向来特立独行,事事出人意表,这么做倒不奇怪,难得这姓江的少年他哪里找来,竟与他痴气相投,怪不得能得他青眼。花信风什么都做的出来,若是真死了,自己一番心机岂不白费?遂劝道:"花兄,你若一死,不仅害得这位小兄弟也要以死追随,他双亲遭此丧子之痛,只怕也不能活了,连他兄弟家人,各各悲凄,岂非都是你的罪过?就连彭兄在泉下也不能安生。你还是善自珍重,方为上策,彭兄葬在哪里,在下仰慕他的为人,不能不去一拜,请花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