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舟扶他站起,白若飞,雪凌波,尹凤楼依次到坟前举哀致祭,尹凤楼亦跪在坟前起誓,将继承月照道长遗志,率门人弟子与满清鞑虏周旋到底。江离哭得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卢晓舟半拖半抱,与雪凌波一起扶他回房,帮他将两手洗净,涂药包扎,卢晓舟边洗边掉泪,江离却如痴了一般,也不呻吟,也不说话,任凭卢晓舟摆布。
一切收拾干净已是晚饭时分,卢晓舟知他疲累,捧了饭菜来让他就在床上吃,江离摇了摇头,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卢晓舟忙追过来扶住,道:“二哥,你要什么,我给你拿。”江离道:“我要喝酒。”卢晓舟一愣,却见雪凌波迎面进来,手中正捧着一个小坛,道:“喝酒是吗?喏。”江离接过来道:“谢谢娘。”迈步便向外走,卢晓舟知道他要去上坟,将饭菜收拾进食盒里,跟着到了后园,摆下两只酒碗和酒菜,江离倾满两碗酒,端起一碗在坟前一敬,咕嘟嘟仰头灌入腹中,喝完向坟前一照,也不吃菜,只是一碗接一碗地猛喝。
卢晓舟知他酒量不大,这一坛足有三斤,这般狂饮于身体大是有害,可也不敢劝阻,眼睁睁看着他将一坛酒喝个一滴不剩,连最初留给月照道长那一碗也喝了,喝完将酒碗一抛,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便踉跄摔倒。卢晓舟才要去扶,却见他双腿一弹,身子打个半旋,接着双腿连环踢出,原来是练起一套醉拳来。
江离颠颠倒倒,起起伏伏,状若颠狂——“呼”地一拳击在树上,手臂粗的树干应手而折,卢晓舟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虽知他武功甚高,可也没想到他拳劲儿如此之大,劈树裂石,如击朽木。
尹凤楼闻听后赶来,心头更惊,他是武学的大行家,于本门功夫更是了如指掌,无极门功夫讲究轻捷凌厉,以气驭劲儿,并不以外门硬功见长,似他自己修习近三十年,内功到了一定火侯,拳掌击出自然劲道就大,自也能劈树裂石;但这个小师弟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便是自幼习武,也不该到这等地步——他曾经一招制住自己,但那也是招式巧妙,恰好克制自己的武功,这内功却是实打实的功夫,取不来一点儿巧的。
看他这一路拳法刚折滞重,大违本门武功基理,武术中虽也有以慢打快后发制人之法,如武当派以柔克刚的拳劲儿便别开天地炉锤,开内家风气之先,但他这路拳法却全无圆柔不断之意,如挥锤击石,大斧劈山,猛而不威,重而不快,是本门武功的大忌,他能这般击石如腐,想是常自习练,这可堕入外家练力不练气,以硬碰硬的俗障之中
尹凤楼本对江离颇有成见,但终于被他一腔坦荡的堂堂正气所感,兄弟二人前嫌尽释——记得他说过只有打败师父才获允下山之事,他定然是急于求胜才用这等练法,柳师叔是女子,才被他以蛮力打败,若遇上真正的内家高手非吃大亏不可——这样一块大好材料,尹凤楼不忍见他因练功不善而被毁——他是资质奇佳,才能练硬功练到这个火侯儿,但这般练下去终不会有太大成就,自己无论如何该点醒他引入正途,则成就不可限量。
尹凤楼想到这里,纵身上前道:“咱们较量较量。”使出无极掌法,转眼间围着江离绕了三个圈子,招式虚击,引他来攻。江离大叫道:“大师兄,你退开,别打伤了你。”尹凤楼道:“你当我是敌人,出招攻我。”他以掌门之尊说话自有一种令人不能不从的威严,江离酒后性发,也少了往日的顾忌,大喝一声,随着一股酒气向尹凤楼一腿横扫过去。
尹凤楼看他使了二十来招,心中有数,以快打慢,数招间便可胜他,哪知接了几招,不知怎的,明明轻灵迅捷的招数却怎么也使不快了,再凌厉的招数打到他身前已慢了半拍,如同浑身裹在鳔胶里一般,甩也甩不脱,拉也拉不开,缚手缚脚,想发挥本门的武功精义也发挥不出来,反而被迫跟他以掌对掌,以硬碰硬。好在两人势均力敌,谁也不致受伤——尹凤楼好生困惑,这小师弟倒底使的哪门子功夫,拖泥带水的,却好似和稀泥把自己也用泥浆裹住了,只能跟着他慢慢腾腾,颠颠倒倒,几十招下来仍是打个平手,一点儿上风都占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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