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蹲下身来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这灰狗,这狗儿便睁开眼抬起头用舌头对他的手轻轻舔舐了几下。男孩见它睡意未去,便站起身来,却是还未等他站直,这狗儿竟是突然站起,摇着尾巴向门前台阶下跑去。男孩抬起头看见一人已然走到了屋前的台阶下,这人正是昨日的那位老师父,他正想起身向前走下台阶,却是突然感觉这个场景甚是熟悉,仿佛在自己的人生里已经经历过一次。他疑惑的凝视着前方,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这身影曾在自己生命里的哪段时光里路过。最后只得嘴角淡然一笑,这时老和尚已经上得台阶来,他便向前施礼道:“老师父好。”
老和尚走到男孩跟前,轻念了一句佛号,看他嘴角略带微笑,以为他已将这一切想开,便回道:“小施主不必多礼,小施主今日气色红润,可感觉如何啊?”
男孩回道:“托两位师父的照顾,我伤已好了大半了,今日定可以下山了。”
老和尚听他这样说,心头略宽,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如此便好,饭菜阿嗔已经备好,小施主便随我来吧。”
男孩点了点头,那老和尚便转身向来路走去,那只灰狗张嘴打了个哈欠呜呜叫了两声之后便跟在那老和尚后面去了,男孩望着那一人一狗,只觉便是这般生活也甚是幸福,心中叹了口气,当下皱了皱眉头也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两人一狗来到一座屋舍旁,抬眼处发现在向前去竟然便是这寺院的大门,寺外几棵苍松在阳光下兀自轻摆,突显的这个世界甚是安静。男孩转身望了一眼身旁的房舍,当下便吓了一跳,不知这房子究竟已经历了多少年月,房顶上的屋瓦早已烂掉了边边角角,比起自己村子里面的房子这间房屋竟不知要破败多少。在仔细看去,这房子有三个房门分作三间,当前离自己最近的这间房门处炊烟袅袅,便是一间厨房。他又将目光向自己出来的那间房舍望去,发现那座房子与眼前这座房子完全是同一般格调,而自己住的那间便是如这间厨房一样是最左侧的偏房,其余两间此刻也都紧闭着房门,安静地立在那里。他又向别处望去,发现这里只有这两座相对完整的房舍,其他屋舍似乎是早已坍塌。他低下头微微地笑了一笑,想起昨晚老和尚告诉自己这里是西山寺,不曾想这里只有两座房屋,而整个院内别说佛像,便是一个钟也不曾有,这又却哪里像是个寺院。
厨房内突然传来几声狗叫似在哀求什么,忽然间闻到鼻前饭香四溢,立刻想起昨晚那嗔和尚端来的酥饼和饭菜兀自飘在自己的心头,肚子便也叽里咕噜地叫了几声。男孩走进厨房,看见那老和尚已回到灶前正将火从锅灶里抽出,那嗔和尚已将饭菜从锅里盛起,看到男孩走了进来便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将盛出来的饭菜放在桌子上,那只狗儿跟在嗔和尚的身后兀自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不时发出呜呜地叫声。男孩忽然想着原来这寺里就只有他们这两个和尚和一只狗儿,怪不得这么小。
饭菜都已准备完毕,虽然都是素食却倒也丰盛,男孩便与两个师父一起坐下,边吃边聊了起来。两和尚这时才知道小河村最初的时候只有三户人家,现在经过了两三代人,还有不断别的村民迁入才发展到了现在的二十几户人家,几十年来风调雨顺过的甚是安逸,而男孩的名字“清河”,便是他父亲根据小河村村旁的那条青沙河给他取的。男孩也是才知道这西山寺里原本是没有人,很多年前老和尚路经此处见无人居住,自己便留了下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嗔和尚才来到了这里,从此这寺里才只有老和尚和嗔和尚两人。
三人一狗吃过饭后走出厨房,男孩转身向两位和尚施礼到:“两位师父请留步,弟子在此谢过了!”
两位和尚看出男孩打算一个人回去,虽然这里看去离那小河村不是甚远,但是山路蜿蜒崎岖中间更有两座小小的山峰挡着,如此一上一下一曲一折便要多走一日半的路程。而且山上有蛇有兽,男孩的伤也并没有痊愈,便是他真的回到了小河村,见到小河村的情景还不知能不能挺得过来,想到这里两和尚总是不能放下心来,便决定由嗔和尚将清河送过去。
男孩子执拗不过两人,心想如此也好,纵然自己是死了,也好让这位嗔师父把自己和紫儿娘亲埋在一起,便没再拒绝。只是忽然想起那个傍晚的情景,加上两位师父所说的情况,心底抵挡不住的一阵难过,只是念叨着如果我真见到娘亲和紫儿的尸体,自当与她们一起长眠于地下,那也叫人幸福,顿觉这世间又有什么好留恋的。突然想起今日走后再也不会回来,他站起身来回头又望了一望这个萧条的小寺院,发现自己竟然如这狗儿一般心里突如其来地勾勒出了一丝不舍,好像自己忽然喜欢上了这里,喜欢上了这里的风,喜欢上了这里的安然。但该走的人终究还是要走的,虽然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汪、汪!”
忽然两声狗叫把清河从思绪中拉回,转过身见这狗儿正自不停地摇着尾巴,哼哼唧唧的跑了过来用头在自己腿上蹭了几下,想着这狗虽然有些难看却也甚有灵性,而且与自己也很亲近,此刻似是知道自己要走了,他便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它的毛发。
风轻轻的刮起,仿佛想要轻轻地将时光留住,记录在这屋檐下,记录在这小道上,记录在这草木里,记录在每一丝自己吹过的角落里。
三人来到寺外,嗔和尚低声道:“清河小施主,我们走吧。”
男孩点了点头,向老和尚施礼道:“再见了,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