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福山寺回来,武郦乐便被邢绣芸直接带回了康国公府。
邢绣芸不仅帮她摆脱了四季园伶人的贱籍,还求了自己的母亲康国公夫人,将她认为义女,改姓更名为邢离,是郦字的谐音,也是取意离苦得乐,平安欢喜的意思。
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定要因如此的际遇喜不自胜,但武郦乐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明日便是邢绣芸和宋鹤轩大婚的日子。
依着邢绣芸的意思,她们姐妹二人不分先后,同日入淮阴王府。
武郦乐躺在床榻上借着床帐外微弱的烛火盯着帐顶出神。
明天她就要披上嫁衣嫁为人妇了吗?
她这样的人,自打懂事以来,人人视她为草芥,哪怕是自己亲爹,也不过是日夜打骂,在那个亲爹眼里,她恐怕还没有马驴这些畜生得眼。
马驴尚且还能卖钱,她年纪小,在那亲爹眼里,不过是个吃干饭的。
想到此处,她依旧有些恍惚,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武郦乐一时想到从前的往事,一时又想起邢绣芸的哭求,以及未来淮阴王府的境遇,直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她依旧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小姐,该起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莫要误了吉时。”康国公夫人为她安排的贴身侍女秋菊在床帐外轻声道。
武郦乐掀开床帐,轻叹口气,一头黑发垂髫下来,衬得她白净的小脸愈发小只。
“好。”
秋菊见她起了,笑脸盈盈的带着一众侍女鱼贯而入。
打水的,端盆的、捧衣的……十来个人身穿绯红色裙衫一排站定,喜庆又热闹。
秋菊站在床边,征询道:“奴婢替小姐梳洗更衣?”
她说完,又笑吟吟的开口:“今日是小姐的吉时,自然得早些准备着,纵使辛苦了些,但也只用熬过这一日就好。”
武郦乐点点头,面上喜怒皆无,看的秋菊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嘀咕,自打这位主一进康国公府,便就是这么一副淡然模样,虽然好伺候,但接触久了,总是觉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这心里,有些忌惮。
虽然心里复杂纷呈,但该干的活半点没落下,秋菊手法利落的替邢离换衣梳洗。
收拾妥当,武郦乐身着绯红色百蝠云纹曳地嫁衣,长发披肩,端坐在铜镜前。
秋菊朝铜镜里看了看,镜中人明眸皓齿,宛转蛾眉,形容正好。
秋菊眼神有些痴迷忍不住开口夸道:“小姐今日真美,定是全京都最美的新嫁娘。”
说完便觉失言,急忙低下头:“奴婢去请妆娘子进来给小姐上梳。”
今日康国公府二女同嫁,若邢离小姐最美,那嫡小姐又当如何。
片刻,身着红衣的妆娘子便笑盈盈的进来,福了福道:“给离小姐贺喜了!”
武郦乐一时还不太习惯邢离这个新名,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低头颌首:“谢妆娘子。”
又朝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立刻心领神会,从紫檀托盘里拿起一只绣工精巧的蜀锦锦囊双手呈给妆娘子:“有劳娘子了,小小心意,也请娘子沾沾喜气。”
这妆娘子姓刘,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妆娘子,一双巧手能梳千般花样,化万种妆容,许多世家贵族嫁女皆请她过府梳头上妆,常受这上梳礼,也不扭捏,笑着接过锦囊:“离小姐客气了,妾给小姐梳头吧,小姐可有中意的髻式?都可与妾说的……”
武郦乐轻轻摇头,打断她,“没有,一切都有劳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