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未救回太子,但长公主要报仇也该找华夫人才是,而获益者也是武王,就算找我又能奈我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看她父亲弟弟,一个华夏之主,一个华夏储君,如今呢?二具棺材二具尸体,地府又添二个横死鬼。”李墨毫不在意的说道,瞥了眼楚云熙,似笑非笑的又说了句:“你不怕长公主找你算帐?”
楚云熙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也不再多说,只低叹了声:“算了,你不回就不回吧。”
李墨却没想就此止话的意思,继续说:“云熙,你少做悲悯淡泊之态,其实你骨子里最凉薄无情。只要出手,又狠又绝!”
楚云熙默不作声,似没听见李墨话一般,走近那二具棺木前。棺木置于四面九阶高台之上,比楚云熙还高上一截,不上到高台台阶之上,是看不到棺内的。楚云熙就站在高台下,昂头看着那金丝楠木散发的光泽,看着那棺木上绘的祥云和精彩传神的仙人引路。
其实若按华夏规矩,皇帝驾崩后,其尸身应该由帝位继承者收殓。可是太子薨后,武王未回宫。而如今战乱,各势力矛盾重重,必须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楚云熙身不由自的成了这个人。七月份天气仍旧炎热,皇上死后停尸九天,太子尸身千里迢迢送回,虽尸身都被处理过,但也发臭,不能再放了。所以楚云熙强势入殓了这一帝王一太子。然后在这二日顺其自然的收押了敌对的秦丞相,又接连除去有威胁的皇七子外戚慕容家。
“楚云熙,你如此帮皇甫家,若那天长公主要杀你你又如何?”李墨看楚云熙看着太子那略小一些的棺木愣神,便不怀好意的问。
“李墨,你聪明的话就该知道,别激怒我。”楚云熙也不回头,淡淡说道。
“你还能杀了我不成?”李墨丝毫不惧,想到外面还围着的人,脸色仍旧不太好,语气却平常。
“我现在确实不能杀你,第一,你重兵在握,杀了你你手下的将领难以约束,反给了借口叛乱;第二,你知道我身份,上次徽州易容华夫人已引出传闻,你若再传扬必会出事;第三,你还没到让我非杀不可的那一步。”楚云熙说完回头看李墨略得意的脸,却继续说:“可是你要知道,纵然是有千万个不能杀你的理由,但对将死之人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李墨听闻愣住,才想起面前的人身中奇毒,生命已近尾声。他眼神仔细看了看楚云熙的神色,再想起近日她似乎常常头疼虚汗,咳嗽不止,心里就有些空空的。
其实李墨从没把面前的楚云熙当女人看过,以前楚云熙高中状元他以为她有本事,是个奇女子,但后来才发现她只是运气好,等他以为她只是运气好时,她还就凭着运气达到了他筹谋多年也达不到的位置。从状元到驸马再到侯爷,从文臣到武将,如今距皇位也仅一步之遥,她却止步了,这个不通人情世故更不重君臣伦理的人竟然做了回忠臣。素来楚云熙在他看来是行事诡异和神秘的,是让他始终猜不透的一个人,甚至他感觉面前的人可能是二个人,又或许是性格相互矛盾的人。若说此人非良善之辈,但也不是什么奸恶之徒。若是说她爱名利权势,她却并不以名利权势谋私炫耀。若说她悲悯温和,她一出手却狠辣的让人心惊胆战。李墨并不认为自已是个愚笨之人,帝王心思他尚能猜测一二,但楚云熙的心思他猜不透,他虽认识她数年,貌似关系亲近,也知道她许多事,但仔细一想,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他一心拉笼楚云熙,可是始终未成功。他告诉自已,楚云熙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别想阻止和对抗,可利益当头,他不仅忘了还没防备于她,若今夜她真动了杀心,他是逃不掉的。楚云熙一心让武王继位,他现在还是想想武王继位后他该如何做吧。
李墨自认从来都谨慎小心,走一步想三步,那么楚云熙在他看来便是深谋远虑,步步为营,硬是在华夫人与长公主和皇帝三方拉锯之中走到了今天这位置,她躲过了那三方的百计千谋,可是却在她自已引以为傲的医术上大意中毒,命不久矣,还真是命运捉弄。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楚云熙喊了数声才让李墨回过神来。
“云熙,什么事?”李墨不解的问,语气又恢复了以前的亲近温和。
楚云熙斜了他一眼,也不理这人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她仍看着棺木,现在她唯一发愁的就是这皇帝的尸身了。皇帝说是昨天伤心暴亡,但实际是和太子是同天死的,她虽让人取冰块来冰过,可这必定瞒不过长公主法眼,一想到三天后长公主就回来,她的心就跳的厉害,当初动手弑君她的心都没乱过,如今却慌张了起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知道但也不悔,她担心的只有那个一下失去父亲弟弟的女子,她怕看到那女子眼中的泪水。
“你说,长公主看了皇上尸体会如何?”楚云熙喃喃问道。
“不知道。”李墨直接回答,眼睛却暗扫了楚云熙一眼,看她脸上竟显出几分焦躁来,眼神便闪烁了一下,突然就想起楚云熙和长公主之间相处的形情来,心里一惊,便晃然大悟。
“要不明天下葬,等武王回来让他直接继位也省事。”李墨说的自然诚恳,心中却早另生一计。
“那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楚云熙嫌弃李墨的敷衍,也不再理他,就围着皇上的棺木来回踱步,最后无可奈何的回去坐在蒲团上发呆。
李墨看她烦心,心里止不住的幸灾乐祸,乘着她不注意,绕到窗旁透过窗看了眼殡堂之外,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火把照的四处通明,他辨认了下那些兵将是由楚云熙挑禁军和湖州兵混编组成的千人牛卫军,便放下心来,听着殿内楚云熙在喃喃自语的念叨着‘长公主’、‘长公主’,他心情不错的看了眼远处花开似火的紫薇,却突然看到树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也正看向这边,吓的他一个哆嗦,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怎么了?”楚云熙听到动静,有些烦闷的问。
李墨回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楚云熙,结结巴巴的说:“长……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