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用完膳,侍女款款步出奉上茶。
夏侯明月向夏侯储之说道:“二叔公家的三公子下个月成亲,我看二叔公的意思是很希望你能去。但远在冀州,你没时间去,我替你婉拒了,到时候送一份贵重的贺礼算做补偿吧。”
“嗯,你看着办就好。”
“今春皇上加开恩科,杨家公子此次进京……”
他们说的事,杜青薇一概不知,谁是二叔公,夏侯储之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没时间,杨家公子又是谁,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夏侯储之却都知道夏侯明月在说什么。
这些事同杜青薇没有半点干系,可若突然插话说要离去自然也不合适,杜青薇就只能静静坐在一边。
夏侯明月同夏侯储之说了几件事,忽然看到夏侯储之嘴角微微弯起,夏侯明月不由自主顺着夏侯储之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杜青薇,想必是茶盏的水雾沾湿了指尖,杜青薇低着头正拿着指尖百无聊赖地在案几上画着圈。
那个样子,仿佛被大人羁绊在屋里的少女,不得不听着大人絮絮叨叨,八成心里在嘀嘀咕咕,同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无二。
那是四岁开始逃亡、七岁成为夏侯家家主的夏侯储之,和自幼失去父母的夏侯明月都没有的经历,也无法体会的心情,他们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一个大人。
过了半天,杜青薇才发现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抬眸就看到夏侯储之和夏侯明月都含笑看着自己,倏然收住手,不着痕迹地缩回宽袖里,双手乖乖置于膝上,展颜一笑,“说完了?呵呵,那我去睡午觉去了。”
“去吧,”夏侯储之温煦地道,又嘱咐立在一边的素霓,“你仔细些瞧着,别让她又一觉睡到申时。”
素霓赶忙行礼答话:“奴婢遵命!”
杜青薇走出去几步后,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地道:“就没见过这么爱记仇的,本姑娘要睡到什么就睡到什么时候……”
她说的轻声,但夏侯储之一字不漏全听见了,他有些含笑看着杜青薇的背影,到底是无忧无虑长大到十六岁的少女,即使眼前困难重重,还是经常露出那样孩子气的表情和举止,同他这样从地狱归来的人,是始终不同的。
看着这两人,夏侯明月不无好奇地问道:“睡到申时这又是怎么回事?”
“有日我回来,都快傍晚酉时了,”夏侯储之无奈地罢手,“在花园里看到她迷迷糊糊闭着眼,说是刚被丫头拉起来逼她出来放风,明月,一个人睡午觉怎么能睡到申时呢?”
“啊?”夏侯明月错愕地轻呼了声,能将明月姑娘震惊到的事还真不多,但她随即了然地笑了,“青薇一直住在宣城,没人管束,一个人想必也是无聊的。”
那样无忧无虑的少女啊,从前的日子过得可见十分快意,夏侯储之拨着漂浮的茶叶,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那种表情,是不是就叫宠溺呢?夏侯明月低头不动声色地饮茶,她呆了十四年的王府,似乎同从前不一样了,仿佛有了寻常人家该有的气息,而那些是自己给不了夏侯储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