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离开未央城的那个早晨,碧云天下,山间荼蘼花开得正盛。
本该以泪沾襟,上演依依惜别的赫连和雅却在这天里没有出现,她在哪儿呢?
所有人都在奇怪,其一日践行宴还深情款款的二人,何以今日就各奔东西,连送别都没有出现了。
窗外鸟声清脆,赫连和雅手指羊毫,不紧不慢地抄着冗长的经文,她不去送行的原因很简单——身体有恙。慕容飞鸣这人精明,却也知有些事情的确也不能过了,今日她躲懒随意编造的借口他即便一眼看穿也不会拆穿。反而还特别贴心地让人送了人参、灵芝等稀罕药材来给她。她也不心虚,来者不拒,全盘收下。
“小姐,您不去送国主,这恐怕以后会给人留下口舌啊。”香菱在旁小声说着,脸上一副担忧的神色,“听说老爷特地把少爷叫回来为您送亲。”
“嗯?有这事?”赫连和雅手中的笔一顿,与没有去送南诏王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相比,她那素未谋面的弟弟要回来了这更让她在意。
“是啊。”香菱肯定点头。
终于要见面了吗?她的弟弟,一个醉心武学、志在四方的赫连与墨。
是夜,杨氏差丫鬟过来唤了赫连和雅过去一道用膳。
人方进门,就听得杨氏与丫鬟的对话。
“又是香菱那丫头多嘴告诉了小姐,少爷要回来的事情吗?”杨氏不急不缓的语调还是听不出一丝喜怒。
“是,刚去传话时,就听香菱在跟小姐说呢。”梅香回的话。
赫连和雅知道娘是关心她才会这样在意她身边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她身边的下人。但想到自己这般好似活在监控中,就心中略有不快,于是推门而入时,也没似往常那般人未到声先到地先喊声“娘”才进屋。
“雅雅!”杨氏听得推门声,愕然看向走进来的赫连和雅。
母女二人,一个惊诧,一个漠然,一时间竟僵在了那儿。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杨氏,她扶着腰,由梅香搀扶着起身,面带笑意一扫方才的惊慌,缓步地走近,拉了女儿的手,道,“雅雅,今日这么早就来了啊。”
望着杨氏慈祥的笑意,赫连和雅心口发堵,这就是她的母亲。温柔谦顺的外表,内敛深沉的内在,到底是她的娘亲吗?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的妈妈是不是也这样的,只是她骨子里那股憋屈感如何也挥散不去。她垂首,低低说着,“娘,女儿已经是快要出嫁为人妇的人了,很多事情,女儿自己能看明白想清楚的。母亲怀着弟弟,不宜多劳多思,不必事事都操心。”
“你……这么说,可把我当成你的娘了,娘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管你的事情。可我是你娘啊,雅雅——”杨氏怔怔看她,想来是让她听到了自己跟梅香的对话了。和雅说的没错,自己是操多了心,可是她这么个吃了十几年亏的宝贝女儿,她如何都不可能放手置之不理。在她看来为人父母者,将孩子放在一旁不闻不问,就若同是不负责任地任其自生自灭。
娘的一片苦心,她怎会不知,只是上辈子她活过十八个念头里,不管多么心酸苦累,都是自己默默咬牙撑过来的,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去承担一切,如今多出了杨氏殷切的关爱,她却感觉异常沉重压抑。可是她不能反驳,因为对方是她的娘亲,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作出伤害她的事情的人,咬牙她不再言语。
见和雅这样略显委屈的样子,杨氏心里更难受了,她叹了口气,保证似的说道,“好了好了,娘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你的事情,娘相信你自己能处理的周全,只是你若有需要或是困难了,一定要跟娘说。”
她们俩是母女,赫连和雅知道本不应该用这样类似于谈判一样对话的。是她要求太多了,如此想着,她有些愧疚,“娘,不要这么说,女儿只是不想你太累。”
“娘懂,娘都懂的。我的女儿是最孝顺的女儿,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娘相信你。雅雅,你也要相信娘啊……”后半句明显带上了恳求之意。
杨氏不仅爱她,更宠她。这些她在上辈子是如何都没有体会到的,不论跟谁,都不过是为了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
眼睛有些发热,她想她是感动了,有一个爱自己的娘亲真好。
也就此,她更觉自己该在出嫁到南诏前,妥善安排好相府后院,那两个女人,如何不能让她们回到这里来,不论是谁,不管他出于任何目的,只要是伤到了娘或是她未出世的弟弟分毫,她定让那人从此活的比死还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