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密室。
莫易看着那堆比人还高的书山,苦笑了下,直直仰倒到地上的软垫上。
沈月关却还埋首在书山之间。
“找不到特定的佛经,就解不开怨体的诅咒。”沈月关瞪他一眼,“你现在的身体很好受么?”
“不好受,几乎没有自卫的能力。”莫易哀叹。“一动真气就幻象连连,甚至动动手脚都气血翻腾。可是可是,月关,你知道这世上共有多少佛经么?”
“数千卷?数万卷?数十万卷?”沈月关受他刺激,也扔了手中梵文,叹口气躺下来。“简直跟九宫合道一样……比九宫合道还狠,居然是一种怨体对应一卷佛经……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了。”
敲门声。“可以进来吗?”声音又清又冷。
莫沈二人却露出喜色。“仙姐快进来。”
沈仙刀端着一个托盘的食物入来,将托盘放在地上。她仍是一身男装,却没有刻意梳起长发,满头青丝柔顺地垂下来,映着一张俏丽之极的面容。若说她是女人,她比女人更清艳;若说是男人,则比男人更清俊。
莫易色迷迷地伸手去摸了摸沈仙刀的脸蛋。“看到武林四大绝色之一的仙姐,似乎连怨体亦不复存在……”
“莫易你手脚干净点,这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沈月关抗议。
沈仙刀丝毫不以为忤,笑了一笑,又有些担忧地在两人之间坐下来。
“找得如何?有没有进展?”她温柔地问。
“完全没有。”想起这件事情两人就又开始头疼欲裂。
“那就不用找了。”沈仙刀将食物摆出来。“吃点东西,今夜我亲自护送你们离开。追风七骥虽然遇害,不过我的踏雪乌云亦可以在三日内赶到神霄山。到了山上,怨体之流,自然可以解决。”
“可是,情教……”
“我就是担心情教集结更多人马而来。所以,今天就走,趁夜离开。”沈仙刀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毫无女儿之态,俨然一派宗主的气度。
“姐姐护送我们离开的话,那洞府这边是否由三位教习先生镇守?”沈月关仍是担心玉刃。
“三位先生同我们一齐上路。洞府这边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沈仙刀做事甚为干净利落。“你们吃光这些东西补充体力,再好好调息,准备好随时上路。”她站起身朝二人点头一笑,返身而去。
“我在想云一枝要是知道她求婚的对象是个比她还美的美人,会有什么反应。”
“可惜她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莫易拿起筷子在菜里拨来拨去地挑肉吃。“不然介绍给仙姐,吓她一吓。”
“她杳无踪影,你不担心她?”
“我从来不担心女人。女人是万年不老不死的生物,她们永远不会有事,尤其是云一枝这样漂亮又风骚的女人。”
“你这样说女人,岂非连我大姐也包括?”沈月关假装虎着脸。
“仙姐是美,不是漂亮。漂亮的女人太多了,仙姐这样的真正的美人却极其稀有——月关,你姐姐最美丽的地方就在于,她明明是个大美人,却似乎对此全然无知,一点也不在乎,从不利用女人的身份博取任何优势。论武功智谋,又绝不在任何男人之下。”
“废话,我姐姐用沈仙的名字可以在十年前就选到武林四大绝色;用沈仙刀的名字则是神仙洞府的堂堂洞主神仙刀沈大侠,自然是绝顶美丽又绝顶能干了!”沈月关说起姐姐,脸上的表情似乎小孩童那样可爱。
“月关我决定了!”莫易握拳,“我一日为人,一日追你姐姐之心不死!”
“我看你现在去死就差不多。”沈月关拿筷子敲他。“姐姐已经说了,把小刃许配给你为妻,你不记得了么?”
“这才是真正要死,神霄派的护法可以娶妻的么?”莫易嘻嘻笑。“是仙姐为了救我才这么说的而已,月关我很感动,不过你就不要当真……”
“那么,神霄派的护法难道就可以到处追女孩子同女人上床?”
“追女孩子同女人上床就不可以,不过追女孩子同女人上床然后让她们守口如瓶死心塌地永远都不上神霄山告发我呢,就没问题。”莫易抢走最后一块排骨,得意地藐视了动作稍慢的沈月关。
“我等着看你哪天阴沟里翻船。”沈月关认命地吃素。
“说老实话,我心里不安的感觉并没有消退。我总觉得,该发生的事,仍然没有全部发生。”
“你确定,不是怨体给你带来的影响?”
“绝对不是。”莫易认真。“似乎有更多东西在等待,之前的一切全是铺垫而已——我做了一些事,然而我完全不知道是对是错。”
沈月关沉吟不语。
“该走了。”不知不觉已经是暗沉时分。
沈仙刀在密室外敲了敲门。“收拾好东西,从后院直接上第三辆马车。”
后院已经停着整整五辆一模一样的黑色马车。沈月关和莫易钻上第三辆。片刻,夜色之中五匹黑色骏马朝着五个方向飞奔而去。
莫易忍不住撩开车帘偷看。
沈仙刀竟然换回女装。一身黑色纱衣,紧紧地裹住她的腰肢。
莫易看得哗了一声。
“别探头探脑的。”沈仙刀未曾回头,低声警告。“三位教习和我的婢女各赶一辆车,兜完圈子之后会先后回到洞府,只有我们这辆会离开山东,直取神霄山。没有外人知道我是女儿身,所以避开情教眼线的可能性很大。”
莫易乖乖缩回脑袋。“有仙姐在,睡大觉都没问题。”
车厢里的沈月关就身体力行,已经闭起双目,舒舒服服会周公去了。
莫易轻笑一笑。怨体在身体里的蠕动挣扎却也抵不过心情上的舒畅松弛。
沈仙刀就是这么一个能够令人完全放松的女子……说女子甚至觉得有些亵渎。莫易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姐姐时候的情形。那个时候她正在沐浴。沐浴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为香艳的事情。她取下束发的冠带,乌发又直又顺地垂下来,好像一痕月光下的瀑布。她一件一件脱掉男装,玄色的外袍,雪白的中衣,然后就已经能够看到属于女性的腰肢,虽然柔软纤细,但是笔直、充满力量。她的内衣里面并没有属于世俗女子的肚兜之类,而是用层层叠叠的白布将胸缠了起来,使得颇为饱满的双峰保持衣衫下面的平坦样子……莫易记得她甩了甩头发,长发拂在自己的胸前,她低头,用一种平和恬淡的笑容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而后稳稳地跨入了木桶里,就好似衣衫齐整时候那么自然坦荡与随意。
虽然这个偷窥的起因是因为一个可怕的误会——沈仙刀是个女人。她既然是个女人,她又如何可能对另一个女人始乱终弃?她又如何可能使得一个可怜的女子怀上骨肉?很清楚,那个哭哭啼啼找上神霄山来的小女人定是遇见打着富家公子旗号骗色的冒名顶替之徒了。
莫易正要离开的时候,行藏却被入浴的佳人捉个正着。他原本笃定地以为自己的轻功绝对能将一个在木桶里**着身子的女人甩开,却在荒郊野外里被一把剑指着了喉咙。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啊。一个绝色的佳人,身上只披了一件玄色的外袍,头发湿漉漉地荡在风里,她却用比自己还要稳定的手握着剑指着自己的喉咙,她却用比自己还有镇定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真正的女人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她不惧怕也不厌弃自己的身体。她任凭自己身体的美丽或者隐秘的部分暴露在被风吹开的袍子外面。她不施脂粉,亦没有任何装饰。和她在一起的是一把剑,是一把莫易亦难以企及的剑!
她却不冷漠不高傲,只是平静地问,“你是谁?”
在这种力量面前,莫易第一次屈服了。他原原本本交代了事情的始末,却不料见到佳人唇畔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