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往年的女儿节都是在内院池塘边过的,但是今年内院的池塘里出了人命,虽然已经找道士做法安了魂,但是姑娘们都觉得如果在那个地方祈求她们姻缘,即使费多大力气、用多少心思,也是白费。
不得已,柳夫人才应了众人的请求,将场地设在了柳府外的小河边。
柳府原本就是依山傍水而建,出了后门,便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河。河水浅浅的,清澈见底,各色的鹅卵石铺垫在水中闪耀着鲜艳的色彩,小鱼小虾一群群地在招摇的水草中游蹿。厨房的小厮也常常为了主人们尝鲜,而去河里打鱼捞虾,只是他们常去的地方是小河的上游,那里水比较深、比较浑浊,才有大个儿的鱼虾生长。
河岸对面是一片碧绿的梯田,种植的水稻已经到了抽穗的时节。每到夜里便是蛙声一片,将夜色衬托得更加静谧安详。
十几层梯田依次叠上去,便是一片常绿的森林,郁郁葱葱,每到阴雨天气,那林峰都笼罩在乳白的云雾之中。传说那山里常年住着一位游仙,只要他在山上的时候,便会在山中布下重重云雾,只是为了不让凡人寻到他。所以这山也被当地人称为逸仙山。逢年过节、或是旱涝灾害的时候,人们也会在山口处摆放各式的贡品,向这位传说中的逸仙祈求福祉。
其实,就算山中没有那缭绕的云雾,人们也不会轻易上山的,因为据说林子里面有狼也有虎。为了防范凶猛的野兽,梯田和森林之间都用木桩、荆棘、铁钎布下了一道坚固的防御带,有栅栏、也有捕兽的陷阱,每天还会派一队护卫日夜巡视。尽管如此,去侍弄庄稼的佃户通常也都不敢单独在那边田里独处,总要邀上三四个壮年的男子才敢前去。
为了让“女儿节”真正成为女人的节日,柳夫人一早就下令,姑娘们都放假一日,准备晚上的庆祝活动,而一应活计都由男人们来干。
乞巧的场地就设在河水最浅的岸边。香案正中摆着铜制的香炉,两边对称着摆了各式的供品,包括姑娘们各自得意的手艺活。
到了傍晚时分,十几只八仙桌依次排开,桌上放了各色时令的瓜果。
女人们便依着辈分就坐,柳夫人和诸位管事的嬷嬷自然都在首桌上,秀娘是客人的身份,所以也坐在了首座。
再下来便是诸位媳妇子,往后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们。
“绿”字辈的丫鬟大多都已经十五、十六岁了,嫁人和指婚的占了大半,剩下的便只占了一桌。
“香”字辈的丫鬟最是热闹,不仅是因为她们人多,也因为她们都刚刚到了怀春的年纪,对美满的姻缘最是憧憬。在她们的眼中,婚姻对于女人来说绝对是决定一生幸福与否的终身大事。
“紫”字辈的丫鬟也不少,占了两桌,兴奋的情态不在话下。
最安静的是“兰”字辈的丫鬟,她们来府里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年,还有些拘谨,对于斗巧的活动,也都是抱着“参与第一,比赛第二”的心态,毕竟年纪小,手艺活还都没有精熟。其中也有几个没到八岁,依照习俗也只是来观摩、玩乐的。
夏秋之夜,凉风习习,蛙声一片。
天上,繁星闪耀,一道白茫茫的银河横贯南北,牛郎和织女在河的两岸,隔河相望,遥遥相对,翘首以盼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地上,姑娘们坐在小河边,遥遥地对着逸仙山,幻想着自己河对岸的那个“牛郎”--或许就是为了这种朦朦胧胧的浪漫意境,当地的习俗才将乞巧的仪式设在水边吧。
柳如玉和柳如冰此时都由乳娘照看着,坐在柳夫人身边。
柳如玉看见此时的丁香正在和“香”字辈的丫鬟们谈笑风生,不觉有些寂寥。聂小茜依然是很少说话的,总像在躲避着世上所有的人。宋嬷嬷则明显地远远回避着自己和聂小茜,原本可以一起坐在首桌的,她却偏偏挤到媳妇子的队伍里面去了。
新任的掌房姓安,名俊生,生得一副好模样,虽然四十岁了,却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股自然的风流。他酷爱书法,写得一笔好字,据说就是这个原因,才让柳夫人提拔他任了掌房。
今日的女儿节,便是他第一次主持府中比较大的节庆活动,所以他事事亲躬、忙前忙后地张罗着。在一大群女人中间,每走过一处,便会引来不少姑娘艳羡的目光和几声低低的窃笑:假若自己将来的夫君能有这般的容貌气度就好了!--人与人之间在没有深入地了解之前,只能从最表层的现象进行推断和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