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治帝略一思索,轻声道:“母后,儿皇宁愿相信那宛城县令是个大大的忠臣。”
“皇儿此话怎讲?”不意听到这样的说法,太后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
或许是受到这目光的鼓舞,文治帝挺了挺后背,道“以儿皇粗浅的阅历、学识来看,若是连户部尚书都和贼寇混淆在一起的话,那这朝堂之上恐怕可信的人也不多了。想那一个小小的县令任凭他如何作假,若在朝堂上没有足够的人保他,又怎么可能连续三年政绩皆为优良?宛城虽然偏居西部,却也处于交通要道,来往官商、行人颇多,他若有劣迹的话,官员们怎么可能一点耳闻都没有呢?这么想来,儿臣觉得这朝堂好可怕。”
“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太后挤出些笑容来。显然这不是她最想听到的,一个性格过于仁柔的人是不能成为优秀的君主。虽然皇帝还小,尚有很大的可塑性,但所谓本性难移,性格上的固有缺陷已经容易让他在将来执政的道路上面临险境。她微笑着继续问,“但,若事实真是如此,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培植自己的势力。像父皇一样,继续加强监察院的权利,对朝堂官吏强化监督。”文治帝认真地说。
“思路是对的。”太后听到这个答案后,稍稍松口气,“身为一国帝王,天下万千黎民琐事纷繁,不可能事事亲躬,必然要分权给官吏。那么驾驭官吏之道,无非四个字:分、化、制、衡!”
“分化制衡?”文治帝第一次听母亲给自己亲自讲解治国之道,倒是有几分新鲜。
太后微笑着点头,“不错。这四个字说来简单,就是:分权给他们,化零为整,发挥国家机器的最大效用,同时制约他们的权利。平衡各方的利益,不可坐视任何一方独大!这些都要靠你今后在朝堂上慢慢体会。”
“谢母后教诲。”文治帝虚心接受,知道这四字虽然简单,但要做好必然不易。想起母亲在朝堂之上恩威并施、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势,不由得想起父皇的英年意外早逝,他多想知道当时的真相。但“母后……”二字出口,却忽觉心头一凛。最早跟他说父皇死得蹊跷的小太监已经被调走了,他四处打听却都没有他具体的消息,想来此人消失定和母后有关,他走了之后,身边就多了个小卓子,他知道小卓子多半是母后派来的。母后如此聪慧、又有手段,宫变之前,又怎会毫无察觉。轻易给人以可趁之机呢?他神色一黯,却不敢再细想下去。
太后见儿子唤她一声,却迟迟不讲下文。看他的神色便知他有话要问,忙点头鼓励:“皇儿,何事?不妨直说。”
听见太后地声音,文治帝忽然被唤醒,忙摇头,自己剥了颗荔枝塞进嘴里:“儿皇没事,只是忽然想,若孩儿出身在平凡人家,应该就不会有这样的苦恼了吧。可以和母亲一起尽享天伦。”他本想说“父母”,胸口却像堵了块儿大石,很难将这二字说出口,只好用“母亲”替代。
太后听了吃吃笑道:“你这孩子……尽说些傻话……人地出身岂是能自己选择地?”笑了会儿。她肃容道。“皇儿。人活着。总有所谓命运之类地东西支配着。这是天意!若想逆天而行。下场必然是很惨。即便是你我也无法违逆。”
见文治帝脸上浮现出迷惘地表情。她忽然抓紧他地小手。拉他走到亭边。指着山下金碧辉煌地宫殿群落:“上天选择了你成为这个帝国地君主。你只能去想如何能做得更好。而不是逃避自己地责任!”
听母亲说得豪情万丈。文治帝却很难点燃**。淡淡应了声。“谢母后教诲!”他顺着母亲指地方向去看。却忽然发现一个小小地身影在不远处地回廊上闪了一下。她梳着两只可爱地发髻。一副小宫女地装扮。扑闪着水灵灵地大眼睛朝假山上望了一眼。
竟然是那个小丫头?他会心一笑。
太后见他含笑点头。以为他是听进去了。心中释然。她知道他私底下对自己颇有怨忿。自己纵然多方弥补。想替他打开心结。却总是收效甚微。今日能得他地首肯却已是难得。
望着他许久没有绽放地笑容。她想。慢慢来。总会让他真正了解自己地苦心。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文治帝忽然扭过头:“母后,儿皇今日受母亲教诲良多,忽然想起昨日太师布置的课业来,想重新再写一遍。”
太后见他如此伶俐,肯举一反三,专于学业,开心得合不拢嘴,“如此甚好,先回去吧,写好了让母后也瞧一瞧。”
“儿皇今日先告退了。”文治帝给太后行了一礼,带了自己的亲随,便匆匆离开。
太后欣慰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塞满了甜蜜。看。”小穗子虽然才十三岁,但已经是个有点资历的公公了。国师专门找来带如玉在宫廷内外转一圈,美其名曰“长见闻”。他年纪不大,但自小在宫廷长大的经历让他处处小心翼翼,规矩甚严。当他瞧见柳如玉一个劲儿朝假山上张望的时候,脸都吓白了,忙拉住她的小手,往避人的地方拖。
“干嘛?”柳如玉甩甩被抓痛地手腕,嘟着嘴。
“你没看见那山上撑着两顶明黄色的大罗伞吗?那表明皇上和太后都在山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