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曦翻看月结账簿,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曾经提过记账方式的改进,谭默已经逐步推广实行了,看起来效果很好,大家方便了,账目清楚了,自己也看得轻松了。
“南北合作的具体事宜已经开始进行了。”谭默说,“朝廷得了消息,似乎也准备改革漕政,负责人是户部侍郎兼转运使的万明臣。”
“万明臣?”袁曦笑了,“他还真敢取这个名字。”
“万明臣这个人,不负其名。”谭默肯定道,“他确实是个明臣,却也是我们商人的死敌。”
袁曦等他继续解释。
“前朝伊始,行使的是笼盐铁政策,这是节制资本,不让民间过富,而在经济之上层加以一种限制。其下层贫穷,官府却并未注意到。而到了本朝,万明臣在先帝年间提出了租庸调制,其主要用意,是在于不让民间有穷人。租庸调制地最要精神,不仅在于轻徭薄赋,尤其是侧重在为民制产。至于上层富的,官府并不管。在开始,商业尽自由,不收税。而每一穷人,官府都设法授田,使其可以享受水准以上的生活。”
袁曦赞赏地点点头,租庸调制倒也是在唐朝施行地经济政策。唐代注意社会下层,由国家来计划分配,而让上层的富民能自由发展。这一情形,似乎唐代人更要高明些。他可以许你过富,却不让你过穷。这更有些近似现代英美的自由经济。“如你所说,万明臣确实是一代明臣,能够体恤民间疾苦,又能够提出解决之道。”
谭默叹了口气,“少夫人可听我说了,在最开始,商业不收税……最先提出商业收税的,也是万明臣。陛下对戗国用兵,国库空虚,这一招便大大充实了国库。如今南北通商,我们得利,他们又怎么能不大捞一笔?”
“你猜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消息尚未得到证实,但是我和楚讨论过,最大的利益点,应该在茶、盐,茶盐征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袁曦低头沉思。租庸调制的施行时间并不长,租庸调制之所以能推行,全要靠帐籍之整顿,而帐籍制度的失败是也是租庸调制迅速崩溃的最大原因。每一项制度之推行与继续,也必待有一种与之相当地道德意志与服务忠诚之贯注,繁琐的帐籍统计与整理不能持续,是人皆感难免的人事松懈所致。其实其他制度不也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崩溃?假如人人都有崇高的道德与坚定的意志,忠于职守,不贪不懈,那么多数经济制度都可以做到经久不衰。人类一直在用自己的错误考验自己的智慧,在一次次的制度创新中,无法忽视的是人性地缺失。叹了口气,袁曦无奈地拉回思绪,自己又想远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批判无能为力的事。租庸调制废止后,实行的是两税法。马克思说,历史是一个自然发展的过程,那是不是意味万明臣也会跟着历史的节奏行事?那自己也该如此吧……
“少夫人?”谭默看袁曦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谭叔,朝廷要征税,我们也没办法说不啊……”袁曦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你刚刚说的是漕政吧。”
“是。之前实行的是转般法,沿河就势设仓,节级转运。水通则舟行,水浅则寓仓以待。此法实行确实改善了漕运状况,但是仍有改进的空间,我估计万明臣上任,一定会做两件事——开凿运河,造新船!”
“又是件花钱地事,北方在打仗,南方哪里有钱开运河造船?”袁曦叹息,“不过可以想象,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要先付钱,才能有饭吃啊!”
此河是我开,此船是我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袁曦想到这里不禁失笑。
“万明臣什么时候走马上任?”
“万明臣是个急性子,前日下了调令,只怕这两日就要到江淮考察了。”谭默顿了顿,“少夫人有什么想法?万明臣应该会在江陵、丹佛两处落脚,这两个地方最为富庶,一个是天下粮仓,一个是最大地转运站。他一来,肯定各方官员都要见上一见,只怕也会召集南方商会,我们要不要提前相见?”
“提钱相见?”袁曦笑了,“好主意,他正缺钱呢!谭叔,实话告诉你,只要万明臣确实是个好官,真的一心为国家做事,那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他要开运河、造船,我带头捐钱!”
谭默微笑道:“漕运便利,我们也能从中获利。再说,能为国出力,博取美名,何乐不为?”
“这就对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万明臣万大人要做什么,我们全力配合,反正是横竖不能抗命地事,还不如做得爽快一点!”
袁曦的话让谭默忍俊不禁,连连点头。“少夫人言之有理!”
“万明臣应该会先到江陵,你先去江陵见他一面,该怎么说怎么做,谭叔你比我清楚。”袁曦顿了顿,怅然道,“我好像什么事都没做,只会指手画脚。”
谭默赞赏地看着她,“能够正确地指手画脚,已经很不容易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