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钟左右,温甜终于到家。
她家在河岸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温父就靠捞这条河里的鱼,维持家中生计。
一到家,吃了晚饭之后,温甜就回自己房间睡了。
温父是土生土长的陵城人,这套房子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建筑已经很老旧,把整套房子连地皮一起全都卖了,连裴烨家的一个卫生间都买不起。
温甜的房间朴素简单,没有什么少女心的装饰。
她推开门,开灯之后,连灯光都是昏暗的。
温甜放下行李,躺在自己床上。
窗外,是陵城的绕城河,水声一阵一阵的闯入她的房间,这并没有带来什么热闹的感觉,只把她的房间衬的更加阴森。
温甜在这个阴森的房间里面住了十几年,她还自带一股戾气,把原本就背光的房间住的像个鬼屋。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等了十分钟,没有睡着。
裴烨的短信和电话从下午她走的时候就没有断过,温甜只回了一条,便关上手机,打算洗漱。
洗漱完之后,依旧没有睡意。
这个小楼到处都是云娘的痕迹,温甜不得不翻出停了很久的药,一次性吃了两颗,侧过身强迫自己入睡。
入睡前,她迷迷糊糊想道:如果裴烨在就好了。
他在的话,自己倒不害怕这些鬼东西。
这其中的原因,没等她想清楚,药效发作,她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温父要去上班,温甜起床先做了早饭,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温父正在往自己的篮子里放鸡蛋,他道:“你去干什么。”
温甜:“帮你卖鸡蛋。”
温父道:“不用,你好好读书就可以。”
温甜喝完了粥,拿起了篮子:“我帮你。”
温父犟不过她,二人遂一块儿去了工厂。
温甜的寒假生活就从给温父卖鸡蛋开始。
温父结婚的晚,三十多岁才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近年,他的身体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垮台,打不动渔了,于是托朋友给自己找了个保安的工作。
这个年纪退休的中老年,男的除了当保安,没别的去处。
温父的朋友给温父介绍了一个加工厂的保安当,他干了一年多,和厂里的人熟识之后,就开始在门口卖卖早餐。
来的早的工人路上来不及吃饭,到了保安亭,就从温父这里买一个鸡蛋吃,一块五一个,便宜又方便,温父每天早上都能卖掉四五十个。
温甜放假之后,卖鸡蛋的工作就换成了她。
温父说老郑是个好朋友呀,给他介绍的这个工厂福利很好的,是陵城最大的加工厂,很气派的,镇上的领导都要来亲自.慰问。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在门口给温甜指,叫温甜看看工厂最外面那块间陈列室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是个单独空出来的房间,放着工厂成立十多年来的历史,一些做的比较大的工厂都会有这种像模像样的陈列室。
温甜原本对这些所谓的大人物没什么兴趣,但是偶尔一瞥,看到了一个熟人。
陈列室的最中间有一张合影照,三个人站在一起,一个是工厂的老板,一个是陵城的市长,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这男人温甜见过,是裴父的秘书。
秘书不知道是姓陈还是杨,来过家里几次,温甜在楼上写作业的时候,通过窗户看到这位秘书几次。
该秘书站在二人中间,看起来地位很尊贵,加工厂的老板恨不得把生平所有的笑容都挤到脸上来。
温父还在滔滔不绝的吹加工厂,温甜应付道:“我知道。”
温父说:“你以后毕业了呀,要是能在里面当个什么经理就好了呀,离家里又近,回家也划算,我听说经理一个月工资有一万。哎,真好的呀。”
温甜看了眼加工厂。
她:“再说。”
显然,这个陵城最有牌面的工作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温父聊着聊着,自己又转移了一个话题,聊到了温甜的学习上。
温甜从小到大成绩都是顶好,温父一直都不操心她的成绩。他光是养家就耗费了所有的精力,哪儿还有空去打听这个。
因此,温父只知道自家女儿成绩好,好到什么地步,暂且不知。
成绩问完了,温父又东拉西扯片刻,问了问裴家的事情。
温父是个小镇上的老男人,不但老,脑子也不懂得变通。
他只知道当年温怜惜生了场大病,自己走投无路,要花的钱是个自己拿不出的天价数字,正逢此刻江琴找上门来,温父这才做出不得已的下下策。
此后,两个孩子的学费自己不用操心,由裴家支付,这是当年他和裴家约好的,也是他‘卖女儿’得来的优惠。
这件事成了温父的心结,他每当想起,心里总要绞痛一番。
他问道:“甜宝,你在裴家过得怎么样?”
温父只知道裴烨家里有钱,但是多有钱,也不知道。
他心里想道,有钱人的家庭,规矩总是很多,他就怕温甜过去之后,别人笑她是小村子里来的,合起伙欺负她。
温甜:“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温父叹了口气:“等过了、过了这三年就好了,反正没有结婚证领的,以后你回来还是清清白白的,不用担心嫁不出去。”
温甜嗯了一声。
温父又紧张道:“那个男的叫什么,什么烨?”
温甜:“裴烨。”
温父说:“对,叫裴烨,你不要去喜欢人家,知道吗?”
温甜:“知道。”
温父忧心忡忡:“京市的人,太有钱,那样的家庭不好,我们高攀不起,爸爸只想你好好找个老实人嫁,最好么是教书的老师,老师聪明……”
他絮絮叨叨,一会儿说温甜的婚姻,一会儿又愁温怜惜的感情状况。
温父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两个女儿,他无时无刻都想着要怎么给二人找一门好亲事。
寒假过去一个礼拜,温甜就在工厂门口替温父卖了一个礼拜的鸡蛋。
她模样生的乖巧动人,在门口站久了,自然就有人注意到她。
工厂的年轻人买鸡蛋的时候趁机攀谈,想打听温甜的感情状况。
又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知道温甜就是温父的小女儿,一个两个于是又上赶着给温父拍马屁了。
温父心中很是不屑。
这群工厂的年轻人都是陵城里的二流子,岗位就是最普通的流水线工人,一个月拿不了几个钱。
大部分的年轻工人都是陵城高中读不下去了,辍学出来打工,穿衣打扮土潮土潮,人没念几个书,坏心思倒是多,竟然敢打他女儿的主意。
在温父眼里,温甜是个极为争气的苗子,将来是要去大城市工作的,怎么能跟这些工人厮混在一起。
温父自己当着保安,但是挑女婿的眼光却很‘高’,他想给温甜找个高级知识分子。
所以赶着给温父拍马屁的年轻人,全都被温父给打发走了。
打发的人一多,有些心高气傲的人心里就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