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噗——”明珠含着一口茶，强忍着笑，差点喷出来。
杨天风久未与人对坐品茗，此时见明珠天真烂漫，不禁心中欢喜，谈兴大发。他耐心地等明珠喝完，接过紫砂壶，倒了残茶，又耐心地重复一遍茶艺，重新沏上一壶。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俗话说，‘一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是精华。’你看，这第一道，茶叶尚未完全舒展，便如白开水一般，只能叫‘醒茶’。这第二道，才刚刚能喝出茶叶的滋味。而到第三、第四道的时候，茶叶的精华才能融入水中，令人口齿留芳，回味无穷。所以说，茶，是情人，初入青涩，再入知味，三入方可销魂。”
明珠听到最后一句，才明白他口里说的是茶，心中想的却是男女之事。心道，这风月门中果然个个色鬼。不过见他谈吐风趣，心中倒不怎么反感，但还是不由暗生警惕，心想，毕竟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又是练过心术的，不可不防。
想到这儿，明珠暗暗气沉丹田，一缕幽香便自体内溢出，笼罩周身。其实这天香自明珠幼时以处子之身七易寒暑之后，便已融入她的血脉之中，平日周身自有幽香，只不过刻意运气之下，气血流转，那香味便更浓郁。
这正是家婆为明珠练就的“防狼秘技”的第一招：“十梅天香”。
这十梅天香正常男人闻了，也只如一般香水无异。但若那男人心怀不轨，色心涌动之际，一旦闻了这香味，便见奇效——如若知难而退，亦无大碍，若是勉力而为，死撑硬上，轻则心灰意冷，不举而退，重则气血滞碍，终身阳痿。
明珠成心想试他一试，便顺着他的话头问道：
“那你倒是品品——我——是第几道茶啊？”
这句话已是颇具挑逗的意味，孰料杨天风听了却不为所动，稍稍愣了愣神，眼神游移，似不敢看她，说话间也是语调慵懒，答非所问。
“也不知为何，我一见你，心中便如故交一般，咱俩这忘年交怕是交定了。”
言毕，竟似微微叹了口气，这声音虽极细微，但明珠却听得真切，心中明白，定是这十梅天香起了作用。暗自幸灾乐祸，心说果然是个好色之徒，不过，知难而退，还算不上大色狼。
见他又伸手取过茶杯，惬意地抿了一小口，好似与情人相吻般轻柔。明珠心想，一定是这茶香掩饰了自己身上的天香，所以他并不觉有异。顿时便放下心来，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
“照你这么说，其实女人都是茶啦，为啥偏偏说是情人呢？”
“因为再往下喝，那就又淡如白水了。越喝越淡——正如情人一般。”
“切——都说男人薄情，果然如此啊——那老婆呢？难道越喝越浓么？”
“老婆不是茶，而是酒，酒是陈的香，当然越喝越浓。”
“呵呵，有道理，有道理。”明珠被他逗乐了，大眼珠一转，成心挑衅道：
“那——妓女呢？”
“妓女么，妓乃如烟，看似吸进嘴里，其实张口便吐成了烟圈，随风而去。”
“还随风而去呢——应该说，明知有毒，却飞蛾扑火，乐此不疲，你们男人就这德性。所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明珠像说绕口令一般一口气连着说下来，自己先就乐不可支了，这时忽然想起刚才衣柜里的女人内衣，便开玩笑道：“你是不是很会偷啊？情人能装一火车了吧？”
“偷什么？什么一火车？”杨天风一头雾水。
“不然——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女人衣服？还都是内衣。”
“嘿嘿——这个嘛——”
刚才还口无遮拦的杨天风竟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以前——确实有不少情人，最多时，同时有过七个，但现在一个也都没啰。至于那些衣服么——”
他挠了挠头，发觉明珠的率真无忌轻易就击溃了自己心中的防线。
这十年来他隐身京华，独来独往，从没像此刻这般聊得开心，心中十分畅快，不觉已真的将明珠当做老朋友一般，索性敞开心怀。
“那是年轻时，曾在风月门下修习心术，后来贪恋权贵，不愿再与邪道纠葛，便脱离了风月门，不想却落下这毛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
“我估摸，你这就是所谓的‘恋衣癖’。只是心理问题，还算不上变态。”
明珠见他坦诚，便不忍再与他斗嘴，故作老成地安慰他。听他主动提起风月门，此前心中一连串的疑问便又浮上心头。
杨天风本就极擅察言观色，其实早已看出明珠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此时三道茶喝过，神清气爽，加之聊得兴起，色心自收，那十梅天香便不再起作用，不由精神焕发，便沉了声音，认真地问道：
“你都想知道什么？风月门？心术？还是——我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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