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渔在花洒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她不是没有经过事,所以更觉得害怕啊——因为陆明潼叫她体验到了切切实实的愉悦感,是从前其他人没有带给过她的。而他们甚至都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可与愉悦相伴相生的,是让她生出穷途末路之感的负罪感。
沈渔洗完澡,眼睛红彤彤地出来了,头发还滴着水。
陆明潼正靠着沙发扶手抽烟,他只穿着薄薄的一件毛衣,黑色长裤,赤脚踩在地上。他掀眼看她,“吹风机就在毛巾架子上,没看见?”
沈渔不应他,径直地走过来。
她穿着的他的T恤,长度及腿||根,空空荡荡的,引他遐想。
他别过了目光不去看她,她却偏偏就在他面前停下来,涩冷的音色问他:“做么?”
陆明潼骇得烟一抖,可他听得出来,这不是在邀请他的语气,而是,“……什么意思?”
“是我欠你的。”
她只这样说,但他听明白了。
要“偿还”他,再与他一刀两断的意思。
陆明潼不知道自己是气她居然把自己当个“物件”,还是气她,都这样了仍然不肯给他丁点希望,“这就是你静一静的结果?”他沉沉笑了声,“沈小姐自诩理智,自诩趋利避害,怎么现在昏了头?你不是叫我不要卑微吗,现在这是干什么!我要只想跟你有肉||体关系,你能存活到现在?”
他真是气得想掐死她。
然后下一瞬,沈渔就叫他这怒气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沈渔看着他,雾蒙蒙的一双眼睛,突然说:“陆明潼,我爱你。”
他愣住了。心脏仿佛被她狠狠捏了一把。
说什么呢,他都还没对她说过“爱”的。
“所以……”她语气镇定得很,比问他要不要做的那一句,还要镇定,“更不能让你,跟我没有结果。”
“不试一试,又怎么……”
“你觉得,倘若我们试过发现走不通,还能退回到不给任何人造成伤害的原点吗?”这不是一个问句,所以沈渔摇了摇头,继续说着,“如果我答应你,就注定我们只有一条路了,我不觉得那条路走得通。”
“可是……”
“你要让我众叛亲离吗?”
陆明潼觉得胃里又似梗着冷硬的一块,他仰头往上看,“……说什么爱我,结果还是自私。”
“是。”
“那刚才为什么让我继续。”
“因为我没法骗你说不喜欢你啊……”她表情好像又要哭了。
这句话,让陆明潼瞬间怒气全消。他咬着烟,两手去抱她,她整个人散发着潮湿气息,“我不要结果,也不要身份,这样行吗?当你觉得继续不下去了,随时可以跟我结束。”
烟飘到脸上,燎得她眼睛发疼,“你胡说什么!你要我们的关系也见不得光吗!“
话里的“也”字,同时刺痛了两个人。
静默许久,陆明潼才说:“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不可能三两句话打发我。”
“那我只能……”
“搬走再不联系?”他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跟前再合了合,将烟拿远了,“别动不动这么小孩子地威胁我,吃一次就很给你面子了。”
陆明潼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让沈渔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手臂搂住了他的颈项,脸埋在他肩窝处,低声地哭。
陆明潼偏头去亲她薄红的脸颊,放低了声调,“跟我试一试好不好?”
沈渔哽咽着,仍然摇头,“我说了,我最世俗不过的一个人。请问,你要拿现在这个小助理的身份跟我试吗?我不会找一个没出息的人做我男朋友,一辈子没别的企图心,只围着我打转。我不是那种要人做低伏小的女人,我希望我的另一半强到来掌控我。陆明潼,你现在够格吗?”
她其实是真的没辙了,才会拣这些最伤人的话作为武器。
陆明潼沉默。
“你这么聪明,不要将才华消磨在我身上。觉得我会欣赏你一再为我放弃事业,不是在看低我吗?我没自卑到,需要你用这么大的代价来证明你爱我啊。”
“你倒是知道我爱你。”陆明潼自嘲笑了声,“我当然可以买车买房、功成名就,做一个世俗意义上活得很好的人。可是沈渔,你要清楚,没有你,我不会好。我只是活着。”
这番话让沈渔心软到极点,却也坚定到极点,正因为爱他,所以不可以耽误他,“我们都冷静一点吧,好不好?”
“你是想冷静,还是想去接触别的男人?冷静之后呢?还是现在这个答案?你首鼠两端,钓得我这么难受,有意思吗?”
“……那我们从今天起就不要见面了。”沈渔讷讷地说着,都快忘了,这种没杀伤力的威胁,早就被他驳过一轮了。
陆明潼被她气笑,“别兜圈子了。你不是要看我功成名就,可以。我倒要看看,到那个时候,你还能拿什么借口拒绝我。”
随即一把捞起她不断滴水在自己肩头的头发,拧眉说道:“快去把头发吹干,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你还没吃面……”
“你已经送了我这么大一份礼物,别的消受不起。”他抽着烟,郁闷到极点的神色。
沈渔一言不发地去了浴室。她掬水洗一把脸,望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皮都肿了。
她知道自己有多别扭,做不到与他切割干净,也做不到坦然答应一条路走到底。
吹干头发,准备去换衣服。
陆明潼拦住她,“干嘛去?”
“回家啊。”沈渔瞥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不是你说……”
“那也得把面先煮了。”
“……”
这少爷脾气。
惯例的一碗面,卧两个鸡蛋。沈渔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但陆明潼从来只是口头嫌弃。
她愧疚自己今天让他过了这么一个糟糕的生日,因此无声陪着他,等他把面吃完了,锅碗都拿去水槽里洗净,才准备离开。
陆明潼去了浴室,她去卧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刚将T恤脱下,门一下给拧开了,陆明潼走了进来。
沈渔吓得赶紧拿衣服遮挡,“我在换衣服!”
他却没有回避,走到衣柜前面,打开了柜门去找换洗衣服,紧跟着瞥她一眼,语气平淡地说:“你今晚在这儿睡。”
沈渔神情尴尬,“很晚了……”
陆明潼于是好心提醒她,刚刚是哪位大小姐,主动问他要不要做呢?
“所以你……”沈渔小声地问,发觉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当然不会如你的愿,让你觉得可以跟我两清。”
但即便什么不做,也要跟她耗着。他现在很不高兴,就这么放她回去,岂不是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