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晏清放了车帘,靠回车榻,微磕眼,沉默。
马车驶出长街,拐入诚安街。
回到侯府,晏清照例陪晏秦氏一同用餐。
饭后闲谈时,晏秦氏拉着晏清的手同她商量:“佛安寺的师父捎人带了话来,说是你爹和修儿的长生牌位都刻好了,长明灯需得亲人亲自点才好。”
“我寻思着过几日,等你大伯和大伯母的尸身回了京,料理了他们的丧事之后,再动身前往佛安寺,将他们的后事也一并打点了。”
晏秦氏一边说着,一边感慨着,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在劝晏清,“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虽说分了家,但好歹是晏家三族内的近亲,该操办的还是得操办。”
晏清蹙眉,看着晏秦氏面上的疲惫,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只叮嘱道:“您觉着该如何办,就如何办。只是这段时日,无论无何让青衣留在您身边。”
如今这个时节,她是不愿晏秦氏出府的,哪怕有她在身边跟着,她尚且不放心,更何况她还有别的事要办,不可能时时跟着晏秦氏。
温哲茂俨然是要被逼到走投无路了,谁也猜不着他会做些什么事出来。
见晏清神色郑重,晏秦氏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的顾虑问出了口:“清儿,你同娘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晏清唇微抿,定定地看了晏秦氏一会儿,终是开了口:“近来康都常有官员眷属,或外出未归,或称病闭府,女儿心下难安。”
听闻此言,晏秦氏脸色微变,凤眼一抬。
齐嬷嬷见状略一颔首,带着屋内一众丫鬟婆子退了出去。
待齐嬷嬷带好了门,晏秦氏才正色地对晏清道:“今日宴上,端王殿下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晏清垂眼,指尖微捻,深吸一口气,终是将自己和温哲翰的谈话,以及自己的顾虑,尽数说给了晏秦氏听。
“娘,我如今是想清楚了,只要您能好好的,别的都不重要。”
晏清握着晏秦氏的手,将这话说出来后,好似有什么一直压在心上的东西,随着这话卸了下来。
看着笑得释然的晏清,晏秦氏喉头一哽,抬手将晏清揽在怀里,一遍遍抚着她的发,声音发苦:“好孩子,苦了你了。”
晏清却只是笑,赖在她怀里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却叫晏秦氏越发地心疼。
都是娇贵的女儿家,别人家的孩子金枝玉叶众星捧月,她却要从小学文习武打马提枪;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跟父母撒娇闹脾气,她却不得不扛起这个家,甚至屡涉险境!
晏秦氏只是想着晏清过的这些日子,就觉得心口一阵阵揪着疼。
但她的手依旧稳,甚至呼吸都没有太大的起伏,轻柔地顺着晏清的发,低着声音问:“你想好了?”
“嗯。”
晏清瓮声瓮气地应一声,仰头朝着晏秦氏笑,“娘,等这件事了了,咱们就回北地。连夜走!”
晏清笑得灿然,眼睛亮晶晶的,却看得晏秦氏眼眶一酸,慌忙一圈胳膊,抚着晏清的脑袋,不敢让晏清瞧见她眼角止不住的泪。
无声地吸一口气,晏秦氏也笑:“好,连夜走!若是赶的巧了,过年前回了北地,正好年节和着你的及笈礼一起办。你外祖父外祖母定然高兴!”
晏清窝在晏秦氏怀里,假意没听见她声音里的轻颤,贪恋着她怀中的温暖,弯着唇应:“都听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