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搪塞了群臣一句,并不打算再在这件事上纠缠,直接截断话题:“诸位爱卿可还有别的事要奏?”
“微臣有事启奏。”
又是柳溪元站了出来。
皇帝有些厌烦地看着这个事儿多的新科状元:“爱卿还有何事?”
柳溪元拱手作揖,弯折腰身,比起先前更为郑重。
群臣见状,暗道不好。
“……”
柳溪元迟疑着琢磨了一下称呼,才开口,“大皇子的遗体,今日已经到京城了。现在正安置在驿馆。下面人不知当如何处置,遂托臣多嘴问圣上一句。”
群臣霎时如芒刺在背。
状元郎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踩线小能手!
前脚刚提醒皇帝他儿子只剩端王一个了,甚至暗示他可能没所出了,后脚就来一句皇帝他最看好的却造反了的那儿子遗体回来了。
啧!
他们很好奇状元郎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看他先前的为人,待人接物,谈吐举止,都是老练且圆滑的,怎么这会儿就犯浑了?
仔细想,犯浑的这两天也不止柳溪元一个了。
先是肖录这个从前最怕惹事儿的,突然冲出来揪着晏清咬;后有徐开达这个向来因为稳重,脸红脖子粗地跟王卫涛在御前大小声儿。
这会儿柳溪元也很反常地脑子不正常。
要说肖录是眼红晏清的升迁;徐开达是因为之前独女留下的独子,也就是后来寄养在皇后膝下的六皇子,突然去世,而导致伤心过度,事儿一多就稳不住了。
倒算是有个说道。
柳溪元是为了啥啊?
总不能是因为好友被调离京城,觉得人做了督军被委以重任,自己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礼部侍郎,心里不平衡,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然后被委以重任?
可他这波操作,别说获得皇帝的欢心与器重了,不把他调离京城都不错了!
忽然之间,满脑子疑问的臣子中,有那么一两个人,抓住了一点儿灵光乍现般的那点儿东西。
柳溪元不是莽撞心急的人,如此几番在会惹皇帝厌恶但又不至于掉脑袋的底线上踩,该不会真就是为了出京城?
这……
该不会是要出什么大事儿了?
与柳溪元同期的几位新人,交好的人之间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妙。
只是出乎群臣意料的是,皇帝竟然没有发火!
有胆大的偷偷抬头看了眼皇帝的神色,却见皇帝虽然极力掩饰,却仍遮不住的黯然神伤,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下去。
那一刻,那一瞬间的恍惚,让人陡然间发现王座上坐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个中年丧子的父亲。
实际上,皇帝今年才刚刚四十出头,但已是两鬓斑白,老态尽显。
如此形容,也不怪乎他们会认为皇帝再无所出。
自武安开国起,皇家就像是中了什么诅咒一样,每一代帝王登基,都必然是踏着所有皇室宗亲的尸骨坐上皇位的。
倒不是说每一任皇帝都是经历过残酷的皇权争夺、手足相残,而是每一任皇帝登基,都必然剩不下别的人来。
武安开国百年,从来没有哪一任亲王,是能活到新皇登基的。
这也就导致,武安的宗亲院,百年来一直都是空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