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叶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楚珣已经走了。
一排朝颜在阳台上开得招展明艳,整齐的植株托着一抹阳光洒到客厅。半明半暗的光景中,冬将军安安静静匍匐在餐桌桌腿旁,一张浅绿色便签贴在他龟壳正中央,霍星叶弯腰捡起——
蒸笼里有灌汤包,粥在锅里,咸菜在冰箱保鲜室第二层边格,我要出差半个月。
植株的浇灌资料在茶几上,茶几下的抽屉里有车钥匙和小区门口超市的会员卡,东西买多了可以凭卡把推车借到楼下。老宅和李颖的电话我短信发给你了,有事直接拨就好。备用的日用品在储物室自拿。下午两点半是项目启动开幕式,记得带身份证去签到。
每个字都横平竖直,携着一股笔锋深刻的冷感。右下角“珣”字朝内那一勾落墨浓重,好似可以将纸张划开一般。
如果昨晚两人真的发生了什么,霍星叶会噙着笑意读完这一大段文字,觉得早饭是他的温柔,叮嘱是他的体贴,就连最最普通的句号,都是温存后绵绵含情的关心。
可是……
睡眠不足头会痛,哪怕醇醇的小米粥冒着腾腾热气,灌汤包的香味勾人馋虫,还是没能缓解脑仁一抽一抽的难受……盛好早饭后,霍星叶一手放在太阳穴上轻轻敲打,一手拨下电话,点击免提。
“嘀嘀”的等待声在偌大的空间响得异常清晰。
一秒,两秒……十秒。
“嘀”声停下。
接通后,电话两头反而像是拗着劲般比赛缄默,霍星叶手中汤匙碰到碗沿的清脆声,楚珣身后汽车驶过的呼啸声,隔着一层薄薄的屏幕,在彼此耳里交织放大……
霍星叶一下一下转着汤匙,转到热过的米粥降到可以入嘴的温度,才慢慢舀了一口放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然后,“啪嗒”将汤匙反扣在桌面,语速平缓地问:“楚珣,你是在躲我吗?”
电话那头默了片刻,那道带着惯有清润的声线才淡淡响起:“你身后,酒水架,左边第一个红色罐子是白砂糖。”
就这么一句话,轻飘飘一句话。
霍星叶听得心里一软,险些溃不成军。
她紧紧阖上眼眸,停顿几秒,强撑住云淡风轻接着道:“其实我想通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时候我自以为是的你喜欢可能只是求而不得的幻觉。”
电话那头沉默。
霍星叶徐徐睁眼,扭身取过白砂糖罐,一边动作温吞地拧开盖子朝碗里抖,一边轻声道:“大抵是我之前过得太顺遂,也大抵是你给我的感觉太不一样,我才会在你拒绝之后一直耿耿于怀,一直纠缠不清。”
电话那头沉默。
“我有我的自尊,你也有你的考量。昨晚大部分是气话,别当真就好。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一方始终没有回应,那么,”她摇了摇头,似是自嘲,“另一方也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玩什么单相思至死不渝海枯石烂。”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
全程紧盯手机屏幕,霍星叶并没注意到手上的弧度过大,整罐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白砂糖全都倒向碗中,小小的山尖越冒越高,质感剔透的细碎固体受力滑到桌上……
“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