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黑,许灿沿着小时候的记忆,从小公园穿小路走到河边,再走到后花园。一半心思花在留意景物的变化,一半听着那些散步邻居们的闲聊。
就算家的归属感很低,听着家乡的方言,还是会有种特殊的舒心感在。
绕了一圈路才回去。
刚进家门,就发现有亲戚来了。两位老太太和一个阿姨坐在客厅里聊着天,扯东扯西的,旁边的小女孩无聊地打着哈欠。爷爷已经睡下了。
“三奶奶好,”许灿进门,见人就乖巧地笑着打招呼,“李阿姨好。”
他们家就住在对面一栋居民楼里,虽然是挺远的亲戚,但时常走动。
“诶呦,好久不看见了,”被她喊到的老太太和阿姨顿时站起来,笑容满面,拉着挺的手热情地说,“登样,真的登样,越长大越登样!”
许灿腼腆地笑笑。
她望着边上,坐着无聊到抖腿的小胖妹妹,顺着也夸人家孩子:“心怡个子高了,长得越来越可爱了。”
“我不可爱的,”张心怡闻言立刻笑了,十岁了还是肉嘟嘟的圆脸,皮肤黄黑黄黑,但笑起来整个人就很活泼。
她丝毫不认生地跑过来拉她的手说:“姐姐你真漂亮!”
“这两小孩真是……”
她们是吃过饭,才来串门的。
李阿姨明显有点拜托许灿的意思,从包里拿出作业本和铅笔盒,塞给张心怡:“你姐姐回来了,你让姐姐带你去写作业好不好啊?”
“我不想写作业……”
“你快难得!让姐姐教教你功课,你的功课,诶呦,差得咧你都不知道要脸红的。”
许灿接过作业本,保证说会认真教教她的。把小女孩带回房间,教她写作业。
几本练习册打开,想翻到今天该写的地方,却一翻翻到底。
寒假没几天了一字未动的作业,崭新崭新的。
许灿:“……”
她还特别傻地问了句:“你们是不是字都不直接写在书上的?本子带来了吗?”
张心怡乐得捂着肚皮笑,说了句:“姐姐,你没有看错,我确实一个字都没写。”
许灿:“……”
许灿忽然记起来了,这小妹妹是一年级英语就能考二十分出来的混世魔王。上树掏鸟,据说还把象征着学校的百年枇杷树上结的果子全摘了吃了。
“先写你最喜欢的,”许灿把三本练习册放她面前,板着脸说,“你挑吧。”
“我都……”
“都喜欢?还是都不喜欢?”
“都不会。”
许灿:“……”
差事果然不能随便应,她翻开数学练习册,无奈地说:“你想想,开学怎么跟老师交待吧。要罚你站黑板了。”
笔塞她手里,说:“写吧,我看着。”
薄薄的练习册,其实作业量没有很多。
许灿以前上小学时,被各科任课老师塞辅导书,放学还留她开小灶,没几天就得做一册这种。
“没关系的,”张心怡捏着笔,转而认真地告诉她说,“等开学,我早晨去学校里抄同学的,只要把头和尾补齐就行,中间字多的页数,我都撕掉。”
许灿:“……”
“姐姐你是不是傻了,你是不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啊?老师其实都不看寒暑假作业的呀,你是不是从来都认真写的。”
许灿:“闭嘴,写作业。”
张心怡:“哦……”
小女孩说话特别逗,心思又不在学习上。
许灿教她一会儿,就被她带偏一会儿,又反应过来,再教她一会儿。
“姐姐姐姐,跟你说,我同桌老拿笔戳前面的男生,还打他头,那男生一点点都不生气越打他越笑。然后下课我也打了下他,你猜怎么着?”
“去告诉老师了?”
张心怡摆摆肉呼呼的小胖手,竖着眉,“他打我!我打一下他打两下!等同桌一回来我就哭了,然后我同桌看见就拿尺子抽他嘿嘿……”
许灿:“……”
—
教了她半天功课,许灿发现人和人差距是真的巨大。她给任教授家的任欣怡补习,人家小姑娘学着也走神,可脑子聪明,很快又能带回来,跟得上。
自家这个张心怡小妹妹,不但无心学习,还擅长把许灿一起带偏。
满嘴跑火车,讲话还逗。
许灿偶尔没盯着她,看眼手机的消息,转过眼,就见她在旁边玩手指,还嘟着唇把笔杆夹在嘴巴上,做斗鸡眼。
“……”
许灿最后放弃了。
她拿着铅笔,唰唰几下帮她把开头的几页数学作业写满,叹气说:“你回去认真看看,把答案擦掉,自己再写一遍,听见了吗?”
“好好好。”头点得似小鸡啄米。
她想起来,从红棉袄的口袋里掏出个什么,攥着塞给许灿说:“这个奶奶给我的。”
“她让我等等给你。”
“还说要你不要告诉别人。”
许灿怔愣了下,看着下意识接在手里的,沾着金粉的金色字体写着新年快乐的卡纸红包。
打开看眼,里面装着两张百元纸钞,很新。
她盯着这钱半响,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顿几秒,又把红包塞回她手里,语气柔和地说:“给你吧。你奶奶给姐姐红包,那姐姐也应该给你准备红包的。”
“不应该是你奶奶给我,我奶奶再给你吗,”小女孩天真无邪,说出来的却是最真实的话,“他们大人这样给来给去。我的全得给爸妈……这次直接给你不就是姐姐你的了吗?”
许灿眨眨眼,学着她的语气说:“那姐姐直接给你不就是你的了吗?拿着买糖,别告诉爸爸妈妈。”
“可奶奶让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