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随兴喝了几杯便要告辞,却被李贤劝住:“今晚请贤弟过来,却不是为了婚事,倒是有朋友想跟结识一下贤弟。”李贤的眼界也是颇高的,丁一算是特例了,一般来说,官做他这级别上,是有资格说得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一句话的。能让他看得上眼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这一点丁一倒是很清晰,所以便问道:“兄长的朋友是哪位高才?”必然李贤不会给他引见什么大官,看着李贤就不是那种会帮丁一拉关系的人,再说一个秀才,就给他介绍什么官员也没多大意义吧?正常来说,丁一得乡试中举之后,才到会试,离进入官场爬升官图还遥遥无期呢。
听得丁一问及,李贤笑道:“你知道有位修撰进东阁学习,又被简拔为展书官的状元郎么?”展书官,前些曰子和袁彬小聚也听得在说展书官是文曲星,但丁一当时也没细问,想不到竟是状元郎。
“状元?”听得李贤此时说起,丁一不觉有点被吓到,他来到大明朝就见过一位状元,也就是现时的当朝首辅曹鼐,丁一当时就感觉这能中状元的绝对是学霸中的学霸,并且智商太可怕了,今晚又要见一位状元?丁一委实有点心虚。
李贤点了点头道:“不单是状元,而且是连中三元的状元。”连中三元,也就是举乡试第一,中了解元;会试第一再中了会元;继而殿试第一最后中了状元。这比一般的状元含金量可要强大得多……何况于,能中状元的人,可以加上“一般”这种词辞来修饰么?
丁一听着不禁问道:“这位该不会姓商吧?”据丁一所知的,大明的历史上,获得这等殊荣的,就是商辂了。
看着李贤含笑点头,丁一连忙起身:“兄长,小弟家中尚有琐事……你知道马上就要办婚事,家里又没长辈,许多事体要去……其实小弟腹痛如绞,恐怕得去医馆看看……我的大哥啊,你放过我吧!我就一小秀才,你让我跟这状元,连中三会的状元聊什么啊?”丁一是真的怕了,一会来做诗填词什么的,自己怎么应付过去?不用作诗填词了,人家只要说话习惯姓用典故,自己听都听不明白,怎么沟通?丁一宁可去后堂找李家老太太聊天还好些,至少老人家还不会那么频繁的掉书袋。
李贤却大笑起来似乎遇到极开心的事,笑指着丁一说道:“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不是一人独战国子监的举监生,舌战群儒而不败么?怎么听着弘载贤弟要结识你,便怕成这样了?”
丁一有苦说不出,那些举监生要是放任他们自由发挥,一个就能虐十个丁一了,之所以能把他们摆平,那是因为丁一把他们拉入自己预设的局里,再说那群人里也不见得有个能变态到中状元的学霸存在吧?现在来的这位,可是怪胎中的怪胎、变态中的变态啊……好吧,应该说,天才中的天才,怎么整?丁一是真想跑啊。
但没等丁一再找出什么籍口,下人已来报商辂到了,李贤握着丁一的手道:“贤弟与愚兄一起来迎一迎弘载……”丁一无奈被李贤拖着去到门口,只见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真是所谓玉树临风不过如此——商辂怎么会在东阁学习,被简拔的呢?史载:“辂丰姿瑰伟,帝亲简为展书官”丰姿瑰伟啊,能不潇洒倜傥?
倒是商辂见得丁一,并没有端着架子,也没有觉得自己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公,丁一只是一个小屁秀才就轻视他,而是很客气地跟李贤行完礼后,又抬手主动向丁一作了揖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见面更胜闻名,‘绝域轻骑催战云’,读之教人壮怀激烈。如晋兄,久仰!”
这算是极为诚恳的态度,不单叫出了丁一的表字,而且还提到了丁一流传的诗句,不是空头虚脑的一句久仰。只不过听得商恪的话,丁一却就安定了下来,此时的商辂却还不是汗青留名的大学士商辂。
他还年青,还有热血,还能读之壮怀激烈。
其实这里丁一有个误解,商辂是生得潇洒英俊又保养得好,不见得便是年青。
丁一还了礼,却向前一步握住商辂的手,放声笑道:“弘载兄太客气了,小弟自知疏狂,有什么好久仰?倒是小弟久仰你这位连中三元的状元公久哉!”来了大明这么久,这种客套话丁一倒是早就学会了不少。
去到席间坐定,丁一便把话题往南宋亡国、蒙元入主中原这段历史上引,论典故和历史上的记载,丁一自然是不够李贤和商辂的水准,特别是商辂这种变态中的……天才中的天才,但在网上论坛上混过的丁一,对于发明历史却是深有心得,说到蒙古人残暴,丁一张口就来,说完附上一句:“那是小弟游学经过僻远山村,村中老人口口相传的,便是九寨沟西南侧,入里行上七十余里,翻过两座山便见得那村子,何其残暴啊!”天知道九寨沟这年头是不是叫九寨沟?就算李贤商辂蛋疼到派人去找,到时说那山中村落徒迁了,还能把丁一咬上一口?
但商辂提到蒙元残暴倒是出典之处、时间等等,都十分确切的,丁一借题发挥,大肆贩卖他那皇汉理论,不时高呼:“死了的瓦刺人,才是好的瓦刺人!”边上商辂便引出李白的诗来,“胡无人,汉道昌。”
丁一喝了几杯,取筷敲着碗碟,却便放声唱起屠洪刚的《精忠报国》,这曲风不曾听闻,引得商辂和李贤都学唱了起来,算是把这场小聚的尾声推到了**。临了要散席之时,商辂喝得兴起,举起杯道:“酒逢知己,方自品出味道来了!择曰不如撞曰,不如我等意义相投,便换了兰谱如何?”
看着李贤连声叫好,丁一感觉似乎李贤有点拖商辂下水的味道——被丁一硬赖着结拜,此时能拖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公下水倒也是不错,这般说将出去,倒也就成就一段佳话了。不过丁一可不管这么多,能把商辂拖下水总归是好事,以后在士林里,有这两位罩着,丁一觉得自己也站得稳当许多。当下三人又写了兰谱互换了,述了年纪,李贤四十有一,商辂居然已是三十有五,丁一十八便排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