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战马悲鸣,来往的士兵手持兵器奔向城楼。
张帆狸猫般躲闪在角落里,窥视着这一切。汲郡是相州最南端的一个县城。清河军反叛后,这里就是前沿阵地。他来的时候没有戒严,说明敌人距离这里还是很远。没想到晚上就发生了紧急战事。
在战争之中,依他的身高很难混入人群。只能躲在暗处远远观望。城内哭声震天,却是几支队伍拿着马鞭在征召民夫。如果真的发生战事,城内的百姓是不能幸免的。胜利了他们有可能已经牺牲,假如城池被攻破,命运绝对会更惨。
看到这里,张帆立即返回客栈。他暗呼倒霉,刚刚收到方叔叔的纸条,让他火速赶往六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阻碍。如果战事持续下去,只怕没有十天半月是很难分出胜负的。难道他要一直这样等到下去吗?抬头看到一群士兵向客栈扑来,他嘴角忽然邪邪一笑。走进房间将雁翎刀摘在手中。
“砰!”客栈的大门被粗暴地踢开,一队士兵拥了进来。
“所有的人全部拉去搬运?石,这间客栈拆掉。”领头之人高声吼道。手下闻言,立即动起手。客栈中的房客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间,身后的士兵看到不爽处,立即一道皮鞭抽出,房客则是敢怒而不敢言。几个房客因为桀骜不驯,则被士兵当场格杀。
几个士兵骄横地闯进张帆的房间,粗鲁地抓向他的肩头,大笑道:“跟我们走吧,要是城破了,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张帆身形一闪,躲过来势。看着眼前的士兵,微笑道:“是不是汲郡发生了大事,我跟你们走便是。诚如你所言,假如城破了我也会很惨。所以,不用你动手,我不会逃跑的。更何况,临阵逃脱根本不是我的性格!”
士兵见他如此说,不禁仔细打量起来。眼前这位房客的年龄绝对没有超过十五岁,一米七的身高,在战场上只能算是侏儒。手中的雁翎刀古朴无光,此时北地尚武之风甚浓,对于世家大族来说,拥有私人军队是合法的。家境富裕的百姓则会拥有武器与马匹,而民间勇武之人甚多,是以各地都有很多挟持武器之人,士兵也不感到奇怪。眉毛上的伤疤看起来有点狰狞。他身上穿着一身紫稠布衣,将肌肉的爆发衬托的淋漓尽致。举手投足间显示出一种杀伐的果断,士兵心中一寒。立即有些客气道:“城外是元叉那个贼子派来的军队,想前来捉拿我们刺史。为了汲郡的安危,兄弟只能对不起了。”
张帆不急不缓地走出客栈,向城楼走去。而那个士兵满脸懊恼地跟着出来,不明白自己刚才哪根筋出错了,居然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客气。放在平时,还不是一阵皮鞭的事情么!
城楼上火把熏天,大批民夫被抽调出来,向城楼上搬运滚石、檑木和箭矢等防御物资。张帆因为有武器,则被分拨到西城楼,负责帮助守城。在夜间实在是不适合攻城的,也不知道元叉派的是谁,居然如此脑残。他难道不知道汲郡虽小,也不是一般的军队能够攻陷的?
城楼下也是亮如白昼,张帆趴在垛口往下看去,依他的估计,城下的士兵最多只有七百人。几乎是每人一条火把。更奇怪的是,这七百人是清一色的骑兵。晚上攻城也就罢了,凭借人海战术,利用丰富的攻城器械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如果让区区七百骑兵前来攻打汲郡,无疑是找死。
这群队伍根本不可能是前来攻城的,张帆心中暗想。
既然不是前来攻城,他们有要做什么呢?
“叫汲郡县丞前来答话!”正在这时,城下传来一声暴喝。
城墙上拥出一人,全身甲胄,走到垛口向下望去,身边卫士立即大喝道:“城下之人通报姓名!”
“元略老弟,别来无恙啊!”城下骑兵中走出一人,看向城墙,得意洋洋地说道。
“柳元章?你不是辅佐我二哥守卫相州的么?到这来干什么?”城楼上的元略疑惑地回应道。
“来人,呈上来!”柳元章得意地喊道。城上众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纷纷身长脖子向城下望去。
身后一个骑士越下马背,端着玉匣走到护城河旁停了下来。他伸手揭起覆盖在上面的丝绸,赫然露出一颗人头。
汲郡城楼高大数十丈,何况人头还在护城河对岸。元略伸长了脖子,仍然没有看清楚。
“相州刺史元熙,深受国恩不思图报,反而妄图作乱。已经被本刺史拿下,你们要是识趣,还是打开城门投降吧,本刺史可以向朝廷求情,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大军一到,玉石俱焚。想活命可就没有没有那么容易了!”柳元章脸色一变,对着元略冷冷道。
“柳元章你这个奸贼,我二哥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竟然背叛他!更何况当初清河王将你提拔进清河军,是看在你有志难申的份上。现在清河王被元叉谋害,你竟然背叛清河军!”元略只感到脑袋一阵眩晕,急怒攻心之下,张口大骂。
柳元章道:“不仅元熙已经伏诛,就是元篡也已经传首洛阳。对于王爷的死,朝廷已经作出解释,是由于刘腾的谋害。况且朝廷已经同意世子承袭王爵,更已经诛杀刘腾替王爷报了仇。你们居然还不是好歹,起兵反叛。”他指着元略周围众将领道,“清河军乃是我大魏的精锐,如今北方六镇反叛,正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为什么要和反贼一起叛乱。抓住元略的,功封汲郡侯,赏黄金百斤。”
城上守军见状,心思浮动。清河王在的时候,他们当然听清河王的。清河王被元叉谋杀,他们仍然会听从相州刺史元熙的命令。没想到刚刚前来汲郡驻扎不到两天,大本营已经生变。邺城清河军主力已经被相州长史柳元章所掌握。抛开荣华富贵不谈,这样走下去肯定会死无全尸的。
张帆心中暗赞,这个柳元章是个人物。现在距离洛阳密谋不过十天时间。元略也是那天晚上才从洛阳潜逃至汲郡。他身为给事黄门侍郎,掌管皇宫机密。听到风声后连夜逃离,家人一个没带。没想到元叉早已经布好了这步棋。仅仅十天,就已经瓦解了清河军,柳元章更是连夜赶往这唯一的据点,威逼利诱。朝廷各人的勾心斗角真是***可怕。
现在清河王已死,元熙也被杀。只剩下元略独守孤城,只怕不能长久!自己本来打算浑水摸鱼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嗖!”
忽然一声尖锐的弓震声传来,张帆急忙看去,却是从箭楼上射出一支飞矢,将护城河边那名士兵钉在地上。那人射出长箭后,立即高喊道:“大家切勿上当,邺城的兄弟已经为柳贼清洗殆尽,大家投降是死,不投降反而可能留下一条命。你们说是吗?”
张帆看向他,心中大惊,那人竟然是在洛阳遇到的元天穆!有此人在汲郡,只怕有好戏看了!
看到元天穆一箭射穿对方,汲郡守军立即鼓噪起来,把先前的怀疑和动摇抛到九霄云外。
清河军来说,元天穆无疑是一颗定心丸。他在清河王帐下五年,亲手参与了清河军的组建。在汲郡的清河军只有区区的二千人,却是前锋营精锐。很多士兵都受过元天穆的亲自教导。在他们眼中,元天穆这个人不但武艺高强,计谋也很是精深。有他在,汲郡定会安然无恙。
“原来是漏网之鱼!元天穆,你在邺城无所作为,来到汲郡又能如何。元熙与元篡已经被杀,你又何必负隅顽抗。本刺史看你有点才能,你只要交出元略,太后一定会厚加赏赐!”柳元章看到元天穆现身,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狠厉。
柳元章对元天穆简直是切齿痛恨,在清河军,他的才能可以说是出类拔萃,风头却总是被元天穆盖过。清河王平时与元天穆形影不离,有时候他恶意地想到,这两个人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他献上的很多建议,由于元天穆从中作梗,都被清河王否决。
所以,他知道自己在清河军无论怎样努力,还是压不过元天穆的。要想有所作为,他只能倒向元叉。
现在他终于坐上了相州刺史的位置,朝廷上也是元叉独揽朝政。清河王元渐与侍中刘腾都已经被一脚踢开。
昨晚,他拿下了元熙与元篡等罪魁祸首。现在,元略也成了瓮中之鳖。立下如此大功,荣华富贵已经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