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强悄悄拉过江爱真和谢水科:“店老板不是说那些海豚鱼做菜有毒吗?”
“是啊!怎么了?”
张天强狠狠道:“就送给这些红毛尝尝!”
江爱真不同意:“可是要是酋长吃了也会中毒啊。”
“他们和酋长一定不会同桌进餐的。”张天强很是自信。
他们立即动手,不一会儿就把有毒的菜肴端给了那几个荷兰人,把另外一份端给了酋长。
看着那些荷兰人狼吞虎咽,张天强和店老板闲聊起来。
张天强问:“这些红毛搞什么‘归顺式’?”
店老板解释说:“唉,说白了就是事事要听他们的。这些可恶的红毛盘踞台湾几十年,除了种地要向他们交租,打猎、捕渔还要他们发许可证,连捕猎器具都要交税,人口也要交人头税!他们从高山族抢到土地,却交给当地的地主进行承租,叫作“王田”。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这边,那些荷兰人已经吃完就要离开。张天强拉过谢水科,两人悄悄地跟了上去。
悄悄跟随那几个荷兰士兵出了店门,不一会儿两人就看见他们痛苦的纷纷倒地。那个酋长见状非常吃惊。
第四十三章 喝茶
张天强和谢水科连忙上前给酋长松绑,这时,路边突然冲出来几个人,手执长刀将荷兰士兵每人几刀刺死,其中有两个人竟然是吴肇荣和陈三番。张天强两人和酋长大为吃惊。
“你们怎么也来了?”
陈三番笑道:“我们听说红毛最近总到这里抓人,所以在这里等着他们,想不到这些红毛会自己晕了过去,哈哈,真是老天有眼!”
“这些红毛在店里吃饭,我们给他们吃海豚鱼,想救下酋长。”张天强对他们施礼道。
酋长喘着气:“多谢各位。不过,杀了这几个人,红毛要追查起来就麻烦了。”
吴肇荣把刀收起来:“万一他们醒来,你和你们的族人更要遭殃。我爹就是被这些红毛番害死的,杀他们一个算一个!”转头对张天强,“不过,你们三个人最好离开这里,红毛番一旦发现店里有陌生人,查起来就麻烦了。”
这时担心张天强的江爱真也找到了他们。
酋长问:“这位张兄弟和谢兄弟都是客家人吧?”
“是。”
“我们社里有不少客家人,如果你们没地方去,不如到我们黄豆社如何?”酋长建议说。
吴肇荣想了想:“这倒是一个办法,天强兄弟,你们三个人去黄豆社也好。”
张天强回身征询江爱真和谢水科的意见:“你们说呢?”
谢水科点点头:“没问题。
江爱真更是点头赞同。她走到酋长身边:“你的手脱臼了吧?我帮你接上吧。“
“你?你会?
江爱真点了点头。她一阵揉捏按摩,突然猛地一掰,成功将酋长已经脱臼的手很熟练地接上。酋长高兴不已。
吴肇荣安排着:“那好,你们先在黄豆社住下。如果红毛番派人去查,大家一口咬定没见过,他们也没有办法。”
陈三番示意他们几人:“你们先走吧。我们把这里处理一下。”
……
一会儿,酋长和张天强几个人走在山路上,走在葱郁的树林中——两只竹枪突然飞来,把走在前面的酋长和张天强三人隔开,吓得张天强三人立即趴在地上。
只见一个美丽泼辣的女子从树林中率几个年轻人奔出。
酋长制止她道:“女儿,他们是自己人!”
酋长拉住她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女儿来妹。”
来妹见张天强狼狈不堪地爬起来,不由得咯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
“对不起,我的族人吓着你们了。哈哈。”
“女儿,这次多亏了这位张天强兄弟,不然你父亲就要被红毛番抓走了。”
来妹笑道:“多谢了。走吧。”
他们来到黄豆社村外,经过之处,但见村民还刀耕火种。张天强感觉奇怪,就问起酋长。
“听说黄豆社不是有客家人吗?怎么大家还是刀耕火种,没有牛耕?”
“我们原来一直以打猎为主,只是后来客家人来到这里,又善于耕种,我们才慢慢学会了耕田,黄豆社没有水牛,我们也没有养过,所以不知道怎么用来耕田。而且,就算养了牛,难保红毛不来收税。酋长慢慢介绍说。
“红毛连这也收税吗?”
酋长叹了口气:“唉……不单种地、打猎、人口要交人头税,连我们打猎的捕猎器都要课税得利,每年还要交上足数的鹿皮。这些红毛番几十年来从台湾获取了庞大的利益,你想想,光鹿皮每年就要运走三百多万张啊。现在的鹿群数量已经少多了,再这样下去,我看台湾岛的鹿有绝种的危险!
张天强三人看见黄豆社建有奇怪的建筑,不由得奇怪。
“那是什么房子,怎么这么奇怪?”
“那是红毛盖的教堂。”
张天强没听明白:“教堂?”
“红毛番信基.督教,因此强迫我们也要信,他们在台湾很多地方都盖了教堂,派了教士传教。”
来妹激愤的补充说:“他们还盖了学校,要我们都去上课,不去的还要罚款。让大家学什么拉丁文字、基.督教教义。”
酋长则说:“现在一些契约文书都要用拉丁文书写了。”
谢水科担心的问:“这样下去,台湾不就变成红毛的了?”
酋长也很是气愤:“最初这些红毛来到台湾,每到一地,都大肆放火杀人,有些抵抗的村社都被他们夷为平地了。更可恨的是,他们用高山族人进攻高山族人,让我们自相残杀。”
“真是双管齐下,要把我们都变成红毛啊!”
……。
在澄海街巷一角,衣衫褴褛的胡建礼开始行乞。看着旁边一个老乞丐高声叫着“行行好”,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他却张不开嘴。他把一个破碗往面前推了推,算是有了突破。
半个时辰下来,老乞丐的碗里总有人扔点钱,但是胡建礼的碗里却没有。胡建礼自己感觉又叫不出口。那老乞丐看见胡建礼要不到钱,挪了过来,给他传授经验。
“你这样的行头人家是不会可怜你的,你什么时候才回得了家啊。”
胡建礼询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以前一定是没吃过什么苦,你叫不出来也没关系,但你好手好脚的,谁会施舍给你?你装不了别的,就装个瞎子吧。”
“装瞎子?”
老乞丐没说话,用泥灰给胡建礼的眼眶涂上了黑圈。
“换一个地方,把你的眼睛闭上。”
这样,衣裳褴褛的胡建礼蓬头垢面、披头散发地蹲在街道的一角,几乎已经没有人可以认出他来。他低着头,闭着双眼装瞎子。偶尔有人扔下一个铜板。
黄少芳远远走来,看见衣裳褴褛的老乞丐扔下几个铜板,她走过胡建礼旁边,同样扔下了铜板。但是胡建礼并没有抬起头来。
……
夜晚降临了,张天强三人在来妹家的火塘边和大家相聚,一些当地青年吹起了悠扬的鼻箫等。
大家要求张天强表演一个节目,他出去摘了一片树叶回来,居然表演起树叶吹奏。大家一片掌声。来妹也觉得惊奇。
座中最为惊诧不已就数江爱真了!
江爱真悄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张天强不正面回答:“就是……慢慢学会的。”
江爱真追问着:“告诉我,你学了多久?”
张天强看着她,笑了笑。
“现在有你在我身边,什么都能学会啊!”
江爱真脸一红,心中却泛起了一丝甜蜜。
……
大海上,一艘运猪仔的船舱内,一些人横七竖八躺着。
李庆秀在这艘船上,他和一些人严重失水,正吐得一塌糊涂。
有人已经因为生病得不到救治死去,种种惨状令李庆秀感到绝望,他以手捶击舱壁,歇斯底里,几乎失去理智。
……
张天强却稍微有点转运了——第二天,他们又来到来妹家,将大.陆汉民使用的农用工具如犁、耙、辘、杵的图形画出,交给了酋长。酋长和一些长者拿起张天强画的犁看了看。
“这是什么?”
张天强指着图说:“这就是利用水牛犁田的犁,把这个让铁匠照样打出来,我可以教大家使用。”
酋长有点不太感兴趣:“可是我们没有牛,打出来也没有用。”
他身边的长者们也点头称是。
“只要找到一头水牛,我可以让大家看看用牛是怎么犁田的。”
酋长点点头:“那好,我就让来妹带你去集市,找铁匠打出来试一试。”
很快,来妹和张天强下了山,来到熙熙攘攘的集市,来到一个火星四溅的铁匠铺,将图纸交给了铁匠。
走出铁匠铺,张天强向来妹询问起来。
“来妹,这里的集市有卖毛笔和玉扣纸的地方吗?”
来妹想了想回答:“有一家卖毛笔的,但玉扣纸是什么纸,我没听说过。”
“就是毛边纸,没听说过?”
来妹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契约文书用的就是毛边纸。走,我带你去。”
没走几步路,两人来到了一家商铺。
来妹站在门口:“这好像也是一个客家人开的。”
张天强买完纸笔,便和店伙计聊了起来:“伙计,听说你们老板是客家人?”
店伙计点头道:“是啊。您也是?”
“对。你们老板贵姓,他在吗?”
“我们老板姓罗,他刚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张天强微笑道:“好。伙计,我原来就是做玉扣纸生意的,不知道你们老板的纸是从哪里来的?”
“罗老板的老家在福建汀州府的连城,这些玉扣纸都是从汀州府过来的。不过我们老板做的生意还远远不止这些呢。”
张天强看了看这家店铺的规模:“罗老板做这么多生意,向那些荷兰人交的税多吗?”
店伙计得意道:“您还真是问到点上了!要是一般人啊,那交的税可不少,不过罗老板在荷兰人办的台湾商馆里是很有身份的,荷兰人管我们罗老板这样,愿意和他们合作的商人叫做‘可靠私商’!”
张天强不解道:“跟荷兰人合作做生意?”
“做生意嘛,只要能挣钱就行。我们罗老板其实也并没有和荷兰人直接做生意,只是将硫磺、铅等等运往大.陆。我们这里的丝织品、瓷器以及汀州府的玉扣纸、条丝烟,还是潮州一个女商人运过来的,她也是荷兰人认定的‘可靠私商’,生意做得比我们罗老板还大呢!”
张天强一听来了兴趣:“哦?这个女商人叫什么名字?”
店伙计挠挠头:“好像姓林……叫什么名字,我可不太记得了。”
“是不是叫林铁兰?”
店伙计大悟道:“对啊!对对对!原来你们认识啊!”
正在这时,店伙计看见一个人走了进来,连忙上前。
“老板,您回来了。正巧,这里有人还认识潮州的林老板呢!”又对着张天强,“这就是我们罗老板。“
张天强拱手道:“罗老板,幸会幸会!在下张天强,老家在汀州府古堡,刚刚来到台湾。
罗老板也笑着拱手:“幸会!原来还是客家老乡,在下罗光复。请坐!“转头冲伙计喊,“把桃溪绿拿出来泡。”
“是家乡的桃溪绿吧?”
“对。只是可惜没有家乡的擂茶。”
来妹在一边问:“桃溪绿、擂茶是什么茶?”
张天强看了看她:“我们客家人待客很多用擂茶,制作工序很复杂的,桃溪绿也很不错。将来有机会,让你尝尝擂茶。”
店伙计给张天强、来妹和罗光复分别倒上茶。
罗光复伸手:“请!”
来妹喝了一口,觉得不错,赞叹道:“好香!”
罗光复认真问道:“对了。刚才听说天强兄,你认识林铁兰?”
张天强点点头:“是的。恐怕你店里的玉扣纸都是我们古堡运来的,我们在潮州的生意还有林铁兰的股份。在汀州古堡,我们有雕版书坊和玉扣纸纸槽。”
“噢!是吗?那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下回林铁兰来台湾的时候,我告诉你……不过,天强兄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黄豆社。”
“是卑南族人的地区啊!你什么时候到的黄豆社?”
“刚来不久。”一指来妹,“她就是酋长的女儿。”
罗光复故意问:“你不会是到黄豆社做生意吧?”
张天强:“不是。光复兄和林铁兰都成了荷兰人的‘可靠私商’,说实在的,我对荷兰人没有好感,更别提和他们做生意了。”
罗光复听了张天强的话,哈哈笑了。
“天强兄果然是一个直爽的汉子!我罗光复何尝不讨厌这些红毛!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霸道,夺我们的地、夺我们的矿不算,而且还在台湾办学校、建教堂,要我们挂荷兰旗、说荷兰话、读荷兰书、信荷兰教!”
张天强更是不解:“对啊!那为什么还要和这些红毛合作呢?”
罗光复喝了一口茶,慢慢说:“这么说吧,你原来不是做雕版书籍和玉扣纸生意吗!你想想,荷兰人是要换掉我们的祖宗,挖掉我们的根啊!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我们的皮肤虽然还是黄色的,可是里面可能都要被这些红毛改了颜色了!有谁愿意成为徒有黄色皮肤的‘香蕉人’吗?现在,台湾还没有雕版印刷,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做起来,不仅能够赚钱,而且对传承我们祖宗的文化大有好处!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张天强恍然大悟:“光复兄这番话,我是第一次听到,不胜佩服!”
来妹也不住点头:“是这个道理!可是从来没人讲得出来。”
“所以,我们就要想办法和红毛周旋。林铁兰小姐和我一样,都在与荷兰人虚与委蛇。林铁兰将硫磺、铅等等运到大.陆,这都是打仗用得着的东西啊!而我从林铁兰那里将雕版书、玉扣纸等等运到台湾来。将来,希望天强兄就在台湾把雕版书籍办起来,这样,不管红毛弄什么花招,我们也可以尽力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和他们斗一斗!”
张天强听了兴奋不已,喝了一大口茶。
“好!听光复兄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说实话,这一路上听到的,见到的,让我对红毛憋了一肚子的鸟气!原来,我还想和一个同来的水客回大.陆,现在我要向光复兄学习啊。”
罗光复强调说:“在台湾的客家人,包括河洛人、广府人,从家族的一世祖迁台开始,都修家谱。不过大家在台湾修的家谱印刷粗糙,所以很多人还是在大.陆印完再带到台湾。如果你能在台湾办起雕版书坊和玉扣纸纸槽,可以宣扬我们自己的文化,善莫大焉。”
说完,张天强和来妹往家走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来妹还对刚才张天强两人说的擂茶念念不忘。
“你们客家人的擂茶,比刚才喝的桃溪绿还好喝吗?”
张天强点点头:“擂茶有擂茶的好,桃溪绿也有桃溪绿的好。我看你啊,先要学会喝茶以后,再来分辨茶的好坏。”
来妹不解道:“谁不会喝茶啊!还要学?”
“那当然,喝茶也好有讲究的。有的人是品茶,有的人是牛饮,有的人是解渴,那怎么会一样?”
“那我刚才喝茶是属于哪一种?”
张天强笑道:“你属于第四种,将来再告诉你哈哈。”
“还卖关子。那你说说,茶除了喝进嘴里还能怎么喝?”
“怎么喝进嘴里那也是有讲究的,比如你刚才是端起杯子一口喝下,那怎么能体会到喝茶的快乐呢?”
来妹不以为然:“那要怎么喝?
“可以先闻一闻茶的香味,然后抿一小口含在口中,品一下茶的味道,再吞下。”
来妹不解道:“喝茶还有这么多讲究?”
“不单有喝法的讲究,泡茶的讲究,还有茶叶的不同,水质的不同等等。”
“我们这里的山泉用来泡茶,应该不错吧。”
张天强点点头:“泡茶的水是很重要的,井水为下,江水为中,山泉为上。
来妹有些崇拜地看着他,说:“你懂得真多!
一会两人就到了——刚回到黄豆社,就看见一队荷兰士兵,其中一个领头的居然是中国人,他手持一柄银饰藤杖,正在询问大家。
“你们前几天都见过荷兰士兵吗?你们可要说实话,要不然一旦查出来,你们要连坐的,知道吗?”
很多人看着林长东一伙不说话。那些荷兰士兵就用枪逼指着村民,村民纷纷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