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影玉的出现,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萧祈的有意推动之下,叶无讳能帮助修士成功突破的消息,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真正地传遍了整个大雍。
市井议论、官府文书、朝堂奏折...叶无讳这个名字被一再提起。
大雍一贯慕强,一位站在修士顶端的人物突然出现,其能耐,甚至远超国学院的大国师,这是何等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
关于此人的传说,却又和十方城最有名的藏春紧密相关,多少沾了几分风花雪月的意味。
一时间,对叶无讳的猜测,有了许多有趣的版本。
春夜微微泛着凉,繁星济济落满天。
谢朝雨嘴巴饿了,拽着叶无讳出门找夜宵。
南山夜市,甚是热闹。
正值桃花盛开时节,南门外的桃花林中亮着暖黄的灯光,年轻男女三五成群,围坐在路边的木桌边,不时传出欢悦的笑闹声。
谢朝雨吃的有点撑,随意和叶无讳并肩走在花径小道上,肚子摸起来始终鼓鼓囊囊。
谢朝雨苦恼地啃了一口手上的甜玉米棒子,“走了这么久还不见消食,一定是因为咱们走的还不够远。”
鸟妖叶无讳说话很耿直,跟道侣相处也没几天,还没学会怎么跟夫人说话:“我觉得是因为你吃的太多。”
他将手里帮谢朝雨拿着的果奶杯子收起来。
不仅吃得多,还一直不停嘴,散步都来不及抵消她新吃进嘴的。
谢朝雨瞥他一眼,“你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无论是最开始的叶仙君,还是骄傲臭屁的叶狗蛋,再到懒鬼阿默,在她吃东西的时候,可都是要一起胡吃海塞的,一顿三大碗是标配,今晚那一小碗清油小馄饨,她可不信这家伙真的饱了。
面对她怀疑的眼神,叶无讳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自己花魁做得很好,但昨日观察隔壁含桃姑娘,对比之下,又发现了些许不足...”
含桃姑娘便是叶无讳夜里从塔楼窗口看见的女子,藏春原本的花魁。
谢朝雨又顺手从一旁的摊子上买了点炒栗子。
“终于发现人家穿裙子比你合身了?”
“美貌她如何能比得过我?她比我厉害的地方,是努力”
“咋个努力法啊”
“含桃姑娘说,自从来到藏春,她每日都是过午不食,从不沾荤腥,睡觉都还要拿布条勒着腰,睡够三个时辰便要起床,练琴、跳舞,或是看书写字描摹字画,从不懈怠”
而他,却因为美貌远胜含桃、一手琵琶出神入化...这么些微不足道的小优点就瘫在床榻上!
从身份立场上来说,他和含桃姑娘可是对手!
对手日日青菜粥,而自己顿顿烧大鹅。
“要戒骄戒躁、居安思危”
叶无讳自信宣言:“我定要比那含桃吃得更少!”
他才是藏春最厉害的花魁!
谢朝雨:“......”
你们当花魁的,也是不容易,真的好卷喔。
谢朝雨走了一会儿就开始犯懒,她拾掇叶无讳:“眼下有个很好的锻炼机会,想必能一下子瘦半斤”
叶无讳悄悄竖起耳朵,半斤?那他的腰定会更细!
“抱着我,在大雍国境内飞一圈”
也不是不可以,多运动消化快,夜里那碗馄饨是肉馅儿的,他必不能做一只胖鸟。
“哪里热闹去哪里”
合道大能的速度,转瞬千里。
大雍的夜晚,明显比周遭各国繁华,在那些浮光掠影一样的瞬间,谢朝雨看见了亮着灯火的城池,听见了宁静村落深夜犬吠虫鸣,夜风带来了东南方海面的湿咸、丘陵原野间山花的烂漫...
路过一处散修隐居的深山时,他们还听见,有人正在说着叶无讳。
“哥,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见到无讳先生”
“听说先生在南山做花魁呢,我要不要也去卖艺?离先生近一点,可能机会更大”
“你说得对,我看留影玉中,先生是弹琵琶的,约莫是音修,连夜从剑修转音修估计已经来不及,不过咱家有唢呐,要不带上?”
谢朝雨:“......”
不敢想象,十方城的暮鼓晨钟,换成南山的日日夜夜唢呐声——她愿意连夜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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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讳第一次作为一只有道侣的鸟妖,还不太会带人暖和地飞行,谢朝雨被他抱着吹了点小风,回来倒头便睡,一觉到天亮。
今日的藏春很是不一样。
前些日子倒塌的花木全都布置一新,院子里新长出来的嫩草都被修理得整整齐齐,原先用来表演的舞台也拆了改成一方高台,驻扎在十方城的落燕商会还特意派人来,帮忙在台上赶工加装了一面光幕。
那些个丫鬟伙计早就开始忙碌,院里的姑娘也都紧张地开始收拾打扮,早膳的香味不时从厨房里飘出来。
春妩夫人自己也很给面子,穿上了裁剪得体的新裙子。
这些准备,都是因为今日藏春的大事。
自今日开始,无讳先生正式在南山开班授课。
天下修者,无论修为几何、哪门哪派,全都可以凭大雍朝廷认可的身份文书前来报名。
因是第一天试讲,课时费一律少收一成,前十名还有机会得到无讳先生单独指点的机会。
瓦当一早就换了身新衣裳,作为无讳先生的贴身小伙计,今日有幸被安排在门口迎客。
天光熹微时,瓦当打开了大门。
“开了开了,快看!”
“道友踩到我的脚了,别挤!”
“何方竖子?竟抢了我的头排位置!”
一时人挤人,大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都急着往里面跑,这下好了,齐齐被门框卡住。
瓦当握紧了手里的小灯笼,这是谢小姐送他的火苗,瓦当机灵,瞧着那火迟迟不灭,便知是好东西,索性找了个漂亮的灯罩装着,时时带在身边。
没想到,这火果真厉害,在他迎上这帮猴急的人们时,手里那一团灯光竟没有熄灭,谁也没能真正挨到他的身边。
莫不是还有防御能力?
瓦当惊疑不定,干活越发卖力。
“诸位请坐,厨房已经备好早膳,口味多,免费...”
很快就有人送来香气四溢的热茶和吃食。
有人耐不住性子,敲着碗不住地问:“无讳先生呢?寅时都快要完了,先生怎地还未出现?”
立即就有人呵斥道:“吃你的饭,莫要妄议先生,晨间灵气丰裕,先生必定是去打坐修炼、吸收朝露精华了!”
“也许是在琢磨曲艺?”
谢朝雨一醒来,就敏锐地感觉到,院子里至少有上百名修士,修为还都不弱。
这么多人一起说话时,怎么还不知道收起自己的五感?
叶无讳也醒了,谢朝雨拽过他的手,捂在自己耳朵上。
自从很久以前,考完了落燕山庄接连十几年的年度考核,她就再没有在早上寅时就起来过了。
传音玉牌亮了,谢朝雨懒得动,努努嘴,示意叶无讳帮忙。
叶无讳后背伸出蓬松宽大的双翼,将她笼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藏好,这才伸手拿过她枕头边的传音玉牌。
是萧祈和谢秋棠。
“谢九,身份文书一定要核对是本人才行,我担心有人抢了别人的身份”
谢秋棠的但心不无道理,这些年大雍朝一家独大,修士一年比一年多,过于强盛富足的发展状况,让有些邻国艳羡不已,不免动了小心思。
一些偏僻地方的妖魔数量增多,边境上经常爆发试探性的战乱,就连十方城里,最近也查到,混入了不少别有用心的人。
有些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萧祈打算,借着叶无讳这里,将那些人都引出来一网打尽,当然,有合道大能愿意为大雍的修士指点修行,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传音玉璧就在谢朝雨和叶无讳之间,听得一清二楚,姐夫都来催他们了,谢朝雨只好起床干活。
卯时,早膳、梳洗结束,叶无讳现身,正式面见这些或远或近慕名而来的修士们。
鸟妖嘛,山林里长大,叶无讳还不太习惯在众人面前认真地讲话,索性抱着琵琶坐到台上。
他迟迟没动作,瓦当悟了。
找了个大袋子,从台下第一排开始,挨个道:“客人,不如先把报名费结了?”
银票到账,叶无讳不再磨叽,将琵琶架到膝上,便开始了今天的弹奏。
一曲毕,余音绕梁,芒刺犹在耳。
门外花匠:里面又是一批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得意大笑的疯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