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昏暗的空间加剧了紧张的情绪,女人不安地抱紧了自己。
能在残忍的半魔人世界里活下来,这个女人并不愚蠢,甚至还有几分审时度势的小聪明。
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两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半魔人很不好惹,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半魔人,那洁白无瑕的白玉茶杯看起来美丽极了,她有幸见过一次老板娘,就连在她看来最高贵最神秘的老板娘那里,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他们是谁?
女人又惊又怕,但她不敢拒绝,更不敢反抗,百花楼多年的驯养生活,早就让她失去了抗争之心,只要比自己强的,谁都能来踩她一脚。
谢朝雨道:“百花楼里有多少人族?”怕她不清楚这个定义,谢朝雨又补充道:“就是像你这样的”
女人不识数,不认字,她们只是讨好半魔人的存在,一百以外的数她就没办法分辨了。她声如蚊呐,嗫啜着小声照实描述:“很多,死了就有新的...”
百花楼里的女人被按照姿色分成了好几等,年轻漂亮没生过孩子的,不用接客的时候就会有个干燥舒服的住处,没有虱虫,地上铺着干草,屋子里还放着便桶,睡觉的时候甚至还能留着火种取暖...
但这样的女人极少,也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有这样的待遇,一旦接的客多了,就要去住更大更挤的屋子,脏乱不堪,吵闹不休。
她也只是在被送到百花楼的那一年住过好房子,现在则是和大多数女人一样,挤在一排排“格子炕”里,躺下来的时候,想要伸直手臂都可能打到上面一层的床底。
谢朝雨能想象她说的那种环境,数十上百人挤在一间狭窄的石屋里,睡着类似于上下铺的格子,一人一格,密密麻麻,为了不捂死谁,可能还会长年累月开着门受冻。
“你刚才说,百花楼的主人是老板娘?”
提起这位老板娘,女人眼神狠狠一缩,好不容易放松一点的四肢又开始发抖。
“是的,没人敢不听老板娘的,老板娘认识很多大人物...”
可能是真的很害怕,女人在说和老板娘有关的事情时,变得语无伦次,想起什么说什么,从她混乱的话语中,谢朝雨对这位老板娘有了了解。
老板娘很美,不知活了多久,女人听年纪更大的人说过,老板娘一直都长那个样子,从很久以前就在百花楼了,许多厉害的半魔人都和老板娘有关系,她那里经常有大人物出入,甚至还有人见过祭司。
老板娘定了很多规矩,只要触犯规矩,或是没有伺候好客人,吧?被拉到门外卖掉,就是直接送到产房。
百花楼的女人想要生活的好一点,就只有怀孕生孩子这一条路,曾经住在女人旁边的一个人族姑娘就因为给大人物生下孩子,而被带走了。
......
看来,百花楼不光是这里的风月场,老板娘权力极大,她几乎掌管着所有人族女人的性命。
“产房又是哪里?”
女人突然往后退去,她整个人都躲进了草堆底下。
这是有心理阴影?
谢朝雨没有贸然动作,只是点燃了一边的枯叶,让周围多了一些暖意。
女人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产房、产房有很多半魔人,进去了就要一直生孩子...没等生下来就死了......”
她说得不清不楚,谢朝雨大概猜到了那里的光景。
“真是畜生。”
女人也不知道产房到底在哪里,实际上,她连现在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只去过一次,被关在笼子里看,说是让我们知道不好好接客的下场...”
她们被关了很长时间,笼子外面的女人换了三个,前两个都被成群的半魔人围起来,很快就死了,第三个送来没一会儿就被发现怀了孕,那些半魔人都很高兴,给那女人送了一盆食物,让她吃了好好养胎。
送饭的人刚走,那个怀了孕的女人就快速抓着食物往嘴里塞,吃完后,她很珍惜地舔干净了盆底的汁水。
“最后她用那个盆子敲自己的头,用力敲,流了很多血,她还扯光了头发,她死了。”
也许是怀孕女人的死让半魔人警觉了,很快笼子就被打开了,她们被带离的时候,女人还听到去处理尸体的半魔人说:“月份小,孩子也没了,身子送到隔壁吧,母猪宰干净也没几两肉...”
后来就进了百花楼,“每天都要接客,想怀孕,又害怕”
谢朝雨叹了一口气,先前她已经发现了,女人露出来的胳膊腿上有很多伤痕,大腿内侧的皮肉还有磨破了刚结痂的痕迹,胸口更是青青紫紫。
谢朝雨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吃过肉吗?”
女人茫然了一下,有些向往又很失落。
“没有的,我们只能吃楼里给的东西,睡一次觉只能吃一顿,是草渣和果子粉做的饼子...”
没吃过便好。
谢朝雨叹了一口气,取出一盘糕点,又重新泡了一壶热茶,她将小几推到女人面前,“吃吧”
女人胆怯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像是开玩笑,这才拿起一块糕点,迅速塞进嘴里,像是怕她后悔一样,女人三两下就嚼干净了嘴里的东西,又很快将盘子扒拉到怀里,转过身去,背对着谢朝雨和叶无讳,吃的又快又猛。
“不用着急,不够还有。”
......
这个女人对这座山的了解实在有限,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一座山里,她也没办法想象谢朝雨所说的“外面的人族”过得是怎样的生活,他们也吃草渣饼吗,多久吃一顿?
还有这两个半魔人,他们是什么大人物吗,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情?
但她想不明白,再想就要头痛。
吃完谢朝雨给的糕点之后,女人胆子大了很多,一直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这么些年贫瘠单薄却足够黑暗的记忆。
谢朝雨和叶无讳大概确定了“产房”在哪里,他们现在的位置在进山后的第一层,能够升降的机关就在这附近。
前几天在最顶端的球形建筑里,谢朝雨和叶无讳通过那些光点发现,祭司每次进山都会从那个滑轮一样的机关装置往地底走,但光点之中却没有地底的画面,谢朝雨原本便决定,要去看看那里到底藏了什么。
屠宰场、产房,这都是光点之中看不见的地方,这两个地方似乎又距离很近,今天从女人的话里,他们能大致确定,这些更残忍的场所应当就在地底。
那个年轻男子痴痴傻傻,没有任何反应,听女人说,“肉猪”都是这样的情况。
带着他也没办法交流,多一个还不利于隐藏行踪,叶无讳便打晕了他,将人放在草堆上,暂时留在这间小房子里,有防护罩在,这里还很偏僻,短时间内并不容易被发现。
他们依旧带着这个女人,谢朝雨在女人身上用了一道消音符,确保这女人不会突然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暴露他们。
机关所在的大房间里,依旧有很多半魔人在忙碌着,这里温度很高,女人一时适应不了扑面而来的热意,忍不住打了个摆子,被叶无讳瞪了一眼。
三人躲在暗处,等待机关下一次运行。
从前几次观察祭司的行踪时,他们便已经发现了,这里的机关是一直都在活动的,有时候是半魔人,有时候是黑乎乎、封闭得很严实的大箱子,差不多每隔一盏茶时间,就会有半魔人上下。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