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他会时刻记着,他有一个未婚妻,他的未婚妻还在淮京城等着他,等着他回去娶她,无论多久,无论多难,她都在等着......
哪怕他为了兄弟义气跌进了深渊,哪怕他为了至亲的妹妹走上了绝路,可至少,始终是有人记挂着着他的,如此,也就够了。
再次启程,商言锡心中那点不甘的激流,已经化为了平静无波的浅滩。
自出生起,他就在兄长的光环下长大,兄长是尊贵的长孙殿下,是父亲和母亲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哪怕兄长平庸,帝君最后依旧选择的是兄长。
而他,从一开始就认清楚了,他是那个陪衬,不能拔尖冒头,不能抢了兄长的风头,所以他尽量降低存在感,尽量做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只要爹娘爱他就好了,只要兄友弟恭,只要兄妹守望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在他心底,他们是最亲密的家人,他可以为了他们付出一切,所以在长嫂提出英雄救美的时候,他愿意站出去替兄长承担。
在禁军搜查到端王府的时候,他也可以按照长嫂的意思一力承担,甚至后来他们推出妹妹替他顶罪的时候,他也可以义无反顾地去认罪。
他想,没关系的,端王府少了他一个人依旧是端王府,没有了他,爹娘依旧是儿女双全,他可以为他们承担一切。
可是他从没想过,若是因此害了一个姑娘的一生该怎么办,若是他不能如计划一般娶她怎么办?
当初提出此生只娶一妻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想补偿她,可到最后,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能做到。
娶她不能,只娶她一人更是痴人说梦,到头来,他对不起的,也只有她一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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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官道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又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押送行官脸上出现了不耐,结果瞧见马车的主人当即又把气性都压了下去。
林清芷掀开车帘,让木莲送了一袋银两,把人打法走了才下来。
商言锡沉默地看着她没说话。
林清芷问:“你可是怪我?”
商言锡摇头:“不怪。”
“为何?”
商言锡轻笑起来:“权位之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在富贵如云的淮京城,又在权势漩涡的端王府,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牺牲,既然如此,是我岂不是更好?”
林清芷沉默下来,从嫁入端王府开始,不,应该说从出生起,这是她头一回尝到了愧疚的滋味。
她自认一切游刃有余,万事皆掌握在她之手,可结局让她真真切切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外真的有人,天外真的有天。
她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别人可以随时随地叫她一败涂地!
心中千回百转,她面上情绪不变,只道:“北荒乃是南廷最荒凉的苦寒之地,我也不说其他无法改变的事,只希望,你一定要活着,活着等到端王府走上云巅的那一日,到时候我会亲自派人去接你回来!”
她眼神坚定,声音不容置疑,叫人根本无从怀疑。
商言锡笑道:“多谢嫂嫂,还希望嫂嫂能尽快些。”
他还有一人要娶,希望能在她白发苍苍之前迎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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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路上,梁锦妤压抑不住地痛苦了一场,她跟前的侍女耐心安慰着,一直等到她哭累了才拿帕子给她擦拭洁面。
“姑娘,事已至此,您别伤心了,二公子早晚会回来的。”
梁锦妤扯了下唇,“我知道。”
可心里还是无边苦涩,她其实不知道,她只是安慰自己他会回来的,可这几率有多小,小到她也许一辈子都等不到。
可若是不等下去,她又能怎么办?
她原本是不想嫁他的,至少在宫里那会儿还不愿意,因为她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她很清楚,她只是他们之间争权夺位的筹码而已!
入宫前林清芷曾与她说,事到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保下商言锡,嫁给他做妻,一个是身败名裂,此生都只能孤独终老,死后也只会被人诋毁肆意侮辱。
她之前确实是被蒙骗了,她鬼迷心窍才跟着商言锡回端王府,可她也不知道秦婉仪会死啊,她以为第二日就能回府的。
她想,既然不想嫁给商怀瑾,何不趁此机会再争取一下,换一个人嫁,她怎么能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无法收场的结果!
可既然已经这样了,她当然不能选择第二种结果,可她又不甘心,在御书房里几番犹豫,她甚至想过,只要说出来他们的目的,帝君一定会看在她是受害者的份上信任她,可到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选择了妥协,可她也不曾想到,到最后她谁也嫁不成。
在家里的那几日,她思考了许久许久,她想,既然除了商言锡谁也没法嫁,何不就嫁他呢,要流放又如何,她等着便是,与其无牵无挂地度过漫漫余生,不如给自己一点期盼,一点活下去的动力。
至少,这几日相处,她曾清清楚楚动心过。
既然如此,她就去等着,等到老,等到死,至少不是空虚漫长的一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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