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王太后,萧问天听闻父皇今晚宿在温室殿,于是上车向西折回未央宫。等到了温室殿门口,正要召值门的黄门进去通传,却见父皇的近侍宦官赵一从暗角里折出来,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莫要出声,萧问天依言静立,有些不解地将目光投在赵一身上。
“奴家见过殿下!”,赵一走到萧问天跟前躬身道,继而起身又问:“太子前来拜见陛下,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萧问天笑笑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要紧的事倒是没有,孤今日刚回长安,想来看望父皇”。
“殿下一片孝心呀!”,赵一赞道,“只是……陛下好些日子没睡个安稳觉了,今晚好不容易酣然入睡,殿下不如明日在宣室面见陛下?明早陛下晨起,奴家就替太子告之此事”。
“如此甚好,有劳常侍!”。
“太子说哪里话,不过奴家本分罢了”,赵一向来不托大,说完对着萧问天深深弯腰恭送他离去。直到太子的车驾驶出老远,赵一方才转身猫回温室殿的耳房。
未央宫椒房殿中,皇后王政君躺在塌上,看着塌角黄铜支架上的油灯翻来覆去,许久不得安睡。这一阵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弄得她心怀忐忑却又不得要领。儿子去趟陈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下可好,不但眉头未皱地杀了三百多口,还请皇帝罢免了自己王家的子弟,这不是自断羽翼么?
前几日皇帝下诏书,说是要在来年开春后复置卫思后园跟戾园,诏书中大大褒扬了当年卫皇后和戾太子的品德情操,这是在肯定自己和骜儿么?可为什么擢升了许家的子弟,却对自己王家的人不闻不问?
王政君向右一侧身,又往太后身上想去。这些日子里,东宫的老太太倒没折腾出什么动静来,不过是把那王嫱赐给了儿子。这丫头模样也还齐整,脾性也好,唉……也算落了个好归宿吧。人呀,年纪一大,就爱牵个红线,操心子孙的婚配,不知道自己到了太后那般年纪会不会也是如此?
时辰还早,反正毫无睡意,王政君侧身向里信马由缰地猜想着,全无半点章法。这时青色的纱帐一挑,一个小婢女踮起脚跟走近塌边,左右仔细地端详着塌上的王政君,小嘴欲张又合,不敢唤出声来,待听到皇后一声浅浅的轻叹,方才确认皇后没有入睡,于是低声唤道:“娘娘……娘娘……太子殿下前来给您请安”。
“骜儿?……骜儿回长安了吗?在哪儿呢?快让他进来!”,王政君掀开丝被坐起来,再命旁边另一婢女将塌前的纱帐拢到两边。
“娘娘。天冷着呢。您披件衣裳吧?”。婢女拢完纱帐。见皇后只着一件单薄地白色里衬。因而关切地问。
王政君点头应允。在婢女地服侍下披上一件棕黄地宽厚袍服。再把丝被拉上来盖在下身。盘腿坐正身体后。王政君地双眼望向椒房殿门口。心怀几多期盼地等着儿子进来。
“母后!儿子回来啦”。萧问天前脚才踏进门槛。嘴上就呼喊开来。边呼边快步向王政君地卧榻奔去。待走近卧榻。萧问天依在王政君身前跪坐下来。双手握住母后伸来地手。隔着丝被放在母后地腿上。
王政君笑意盈盈地低头看着儿子地脸庞。瘦了些。眉尖鼻头地轮廓清晰地凸显出来。脱掉了一直残存地几分稚气。王政君抽回手。放在萧问天地额头来回抚摸。许久才问道:“几时回地长安。怎么这么晚还来看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