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轩的随从也并不多,新任的中军营管带杨英明带着一队穿着红色军服的大帅中军营的官兵把他围在正中,然后便只有薛福成和丁宝桢几个幕僚在与张华轩轻声交谈着什么。</p>
赵雷却是不敢怠慢,除了几个统兵大将之外算是心腹之外,张华轩现在身边最受信重的便是这几人,一切淮军大事都与营务处商讨决定后才施行,然后一般的军令都以营务处的名议向下传达,而张华轩只在重要军令上直接用自己的名义下令,余者不问,所以在前方的这些军头们,反而是对丁宝桢领衔的营务处更加忌惮一些!</p>
钱,粮,军令任务,记功档案,都在营务处的丁宝桢一伙文人手里撰着哪,这伙丘八爷当然不懂,张大帅为什么不把淮军的事全交给任得过的淮军将领,反而交给这几个外来的心志不坚的书生,他们对文武分制,以文统军的这些道道并不明白,只是看到丁宝桢这个营务处大当家都有几分额外的尊敬就是了。</p>
很多将士私下里议论,怕是正经开国之后,丁宝桢就是第一任的兵部尚书了,而成天缩在淮安城里,管土改,管政令,管农田水利财政大事的阎王阎敬铭,怕就是中堂兼户部尚书,军头们虽然只管打仗,淮安上层的这些权力分配和几个心腹大幕僚的权力手腕都清楚的很,各人心里都有一笔账,怠慢不得!倒是负责文案工作的薛家兄弟和负责教育工作的沈葆桢,在这些军头们的眼里就少了那么几分重要和敬畏,逢年过节上府上打个花狐哨就算完,平时见了也敢嘻嘻哈哈,不象见了丁宝桢那么小心谨慎。</p>
这会子苗以德引路,赵雷与吴穆等人紧跟在后,到了张华轩等人面前,赵雷等人远远便跳下马来,隔的老远便横胸敬礼,一个个腰板挺的笔直,向着张华轩大声道:“见过大帅!”</p>
张华轩微微一笑,对赵雷等人的姿态心里也极为满意,这是他带出来的兵马一手调教出来的将军,在他面前,就得是这么恭谨,恭谨之中,就得有这么一股子敬爱中带着亲切的味道。</p>
他在马上也是举臂横胸,算是还了一礼,然后向着赵雷笑道:“赵将军你这一次打的不错,王总镇让你回来也是让你风光一把的意思,明儿把你的部下都好好拾缀一下,打起精神来,到城中的总理府前献俘。”</p>
赵雷先是答应了一声,然后又斜看一眼苗以德,苗以德知道他的用意,便小声向他道:“这是营务处和大帅商议出来的新法子,以后有战功的将士除了能得郧章外,还有要到大帅的府前搞献俘仪式。”</p>
说到这里苗以德也是偷笑:“算你小子博了个大彩头,明儿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跑到街面上看热闹,看咱们第一镇的精锐在赵大将军的率领下,入城献俘。”</p>
赵雷也被他说的一笑,连忙又向张华轩连声逊谢,表示不敢如此贪天之功,接受百姓欢呼,见他如此,张华轩摆手笑道:“都说好男不当兵啊,现在这会看看这些绿营兵的德性,也怪不得百姓不待见。咱们淮军不同,都是堂堂的好男儿,当年我招你们,就是为了赶走鞑子,所以选取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军功要有郧章,伤患残疾官府养一辈子,逢年过节,烈属家里一定要有官员探视,军服,待遇,都是一等一。就这样还是不足,明天淮军搞入城仪式,新任淮安知府以下所有文官,求是大学堂里的读书士子,临街商号铺子,都得上香奉茶,都得上街亲迎,淮军受伤将士走在队列之前,让这些官儿和读书人、生意人都瞧瞧,将士百战辛苦方能胜利的艰难苦楚,就让咱们这些大头兵丘八爷去震震他们,嘴上说道谁不会,枪林弹雨里见过真章的,才算得英雄!”</p>
张华轩的这一番论调最近显然说的极多,语中涉及的生意人还罢了,反正中国历史不重商人,商人自古就无地位,不过关于官员和读书人的话,却是说的极重,儒教在清朝已经极盛,康熙再牛,也在孔子面前跪拜,其余诸多满酋亦是如此,张华轩现在盘踞一隅之地,兵锋虽盛,却对读书人也就是儒学如此不敬,在他身边的薛福成等人面无表情,丁宝桢也只是摇头苦笑罢了。</p>
其实这倒是张华轩有意为之,儒学之僵化堕落在清季已经定型,明朝时还有顾炎武等人,清朝就只剩下一帮子烟鬼,真有才学而又有操守的凤毛麟角,张华轩倒是没有觉得要为这个腐朽的阶层而特意去惺惺作态,去拉拢他们。</p>
从土改到肃反,张华轩实际上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一条充满暴力与血腥的道路,其实以淮安的做法,传统的士绅与读书人阶层已经被得罪了,而淮安现在依靠的却是淮军这样远超过这个时代的强军,还有工商与农民阶层,对士绅阶层,只是有限的分化利用罢了。</p>
如果没有淮军这样的怪物式的集团存在,张华轩是不敢也不可能选择这条道路,如果他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在现在这个阶段不触动地主官绅阶层的利益,不去得罪儒教,他的天下之路就要顺遂许多,士绅阶层虽然没有对满清绝望,还算是清朝的支持者与依靠的力量,不过如果下狠心去拉拢,得天下的过程当然要轻松许多。</p>
不过张华轩不打算这么办,这个时期的中国已经病入膏肓,其因复杂,不过旧式的办法与传统已经不足以解救中国,现在的他虽然抱着拯救华夏的终极目标,使用的手段却是要西方化,他的军队,他未来的政府制度和教育的方向,除了保留一些华夏的传统内核外,其余俱得西向,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