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方成那六年的时间里,我已经不太适应一个人过日子。即使在单身的阶段,我也是得由杨东林的陪伴才能坚持过来的。我对亦明不反感,他本身的条件也很优秀,我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拒绝他。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跟方成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已经耗费了我太多的精力,或许我是应该找个他爱自己比自己爱他的程度要深的人好好过日子了。
我打了电话给于斗斗,跟她说了我自己的事。她听上去很雀跃。
“真好,”她说道,“你终于踏入人生的另外一个阶段了!”
仿佛我已经结婚了似的。
“他只是向我表白而已,”我说,“我还没有回答他。我觉得我需要一些时间好好考虑这件事。”
“我只是担心你会错过。”
“你呢,”我笑她,“你不是有两个帅哥追求者吗,你打算怎样?”
于斗斗苦笑了一声,说道:“现在忙着写自己的书,不太想谈恋爱。”
“我想你不至于那么忙。”
“因为我已经不知道那些男人是爱我的本人还是爱我的外表。要是我还是胖妞,他们还会追求我么?我知道外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现在已经有些想不通了……”
“有人跟我说过,”我说,“三十岁之后的人必须要对自己的外表负责。”
“我还没有到三十岁。”
“我的意思是,”我说,“外表能够说明好多问题。就像花儿一样,购买它的人大部分是因为它们的美丽。而我们花艺师,就是雕琢美丽的人。于斗斗,有些事情你必须得想开,只要符合了大众的审美眼光,你就会有市场。”
“瞧你满嘴的理论,”于斗斗笑了出声,“越来越像一名花艺师了。”
“亦明说我永远成不了艺术家。”
“其实你也喜欢他的是吧?”
我迟疑了一下。
“我对他的感觉很复杂。”我说:“他是我的一名很重要的导师。”
“或者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退出他的课堂,用另外一个身份跟他相处着试试看。如果不行,再做打算。我不想你因此而错失一个好男人。要知道,现在好男人已经不多了,尤其是单身的。”
挂上了电话,我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这个周日,是我最后一堂的花艺课,亦明给我们发了一小批各式的郁金香花材,让我们自由地配搭出各种意蕴丰富的花艺作品。这一次,在开始进行花艺设计之前,我主动地尝试着跟何肖珊聊天。
“这是我最后一堂花艺课了。”我对她说道。
这句话让她停下了手上剪裁花材的动作。
“为什么?”她问我。
“因为我不想再成为亦明的学生。”我说:“我有属于自己更多的事情要做。”
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等到这个课程结束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我以为你会一直陪伴着我到所有课程完结。”她说。
“陪伴?”
她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微笑,对我点了点头。
“虽然你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跟我说,但是每次上课你都在我身边,默默地与我一起完成各种的课堂作业,默默地与我竞争着,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的‘陪伴’。我想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我一定会觉得很不习惯的。”她笑了笑:“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比较冷淡的女人,但是偶尔我也会害怕孤单。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到这里上课的原因之一。”
“你并不冷淡。”我说:“你的作品很有激情。你有着一颗火热的心。”
她轻轻摇了摇头。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堂课吗?”她笑道:“主题是黄玫瑰。十一朵爱斯梅尔黄金代表着‘对不起,还是爱你’。那个时候,我的男朋友得了胃癌死了,临死之前,他跟我说让我去寻觅自己的真爱。我懂他的意思。当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面还是有别人的,这一点他很清楚。他努力地希望赢取我的心,我以为他永远都做不到,但是直到他离去,我才明白到,原来我最爱的就是他。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像爱他一样去爱着其他男人。”
“永远毕竟是太远了。”我安慰她。
“我们来一次比赛吧,既然这是你最后一次来上课。”她笑道:“看谁做出来的郁金香花束最有艺术美。”
“我不懂艺术。”我笑了起来。说完,我们便默默低首开始工作了起来。我的双手轻快地使用着专业的花艺剪刀,将郁金香最自然的美表达出来。我知道我一定会做到尽善尽美,但是我突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我想做出一种残缺美出来。
我轻轻抚弄着花瓣,将自己的想法灌注其中,没想到却遭到了反抗。那些花卉极力地拒绝残缺,我不禁有点哭笑不得。我知道大部分人都不会喜欢残缺美,尤其是花卉。大概是因为它们喜欢顺其自然吧。一朵鲜花时间放久了,那种残缺美自然而然就会显现出来,根本就不需要去追求。那么,人生的残缺美呢?
我答应了亦明的追求。从那天起,我们便开始了频频的约会。约会的内容不外乎是逛街看电影吃饭。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跟方成在一起时候的心动感觉,但是却觉得很安心,他总会给人一种安全感。
“我很喜欢这个桂畔海。”靠在桂畔海海边的栏杆上,我对亦明说道:“看到它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把我拉进了他的怀中,亲吻了我的唇。我犹豫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今晚来我这边吧。”他温柔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了杨东林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一脸怒容。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他大声指责我:“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
“我……我去了亦明那儿。”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去他那儿做什么?”他追问。
我一下气不过来。
“关你什么事?”我也怒了:“你不过是寄居在我家的一株植物,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以为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