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明崇脸色有些苍白,走起路来似乎还微微有些踉跄,他没有停顿,直接进了书房。
岁晏早已伏在书案上睡了,宫人不敢打扰他,便搬来了炭盆放在一旁,又小心翼翼给他盖了毯子,倒是没让他冻着。
端明崇有些懊恼,他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岁晏,柔声道:“阿晏?”
岁晏迷迷瞪瞪地被推醒,迷茫地看着他,半天才认人:“殿下,你回来了。”
端明崇原本脸上全是冷意,此时瞧见岁晏这副软糯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心情好了些。
他俯下身摸了摸岁晏的额头,道:“困了吗,我送你回府吧。”
岁晏眼睛都睁不开,一歪头直接撞在了端明崇怀里,含糊不清道:“不想动,想睡觉。”
端明崇双腿站不稳,险些被他撞倒,只好道:“好,那我带你去偏殿睡觉,在这里睡是要着凉的。”
岁晏迷茫地点头,乖巧地被端明崇扶着站了起来。
岁晏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但是出了书房被冷风一吹,很快就清醒了。
他正要上前调笑几句,却发现端明崇走路似乎有些异常。
两人很快到了东宫偏殿,端明崇道:“你是不是晚上还没用膳?我让人给你准备些菜过来,你多少用一些再睡觉。”
岁晏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腿,道:“殿下怎么在太和殿待了这么久,是朝中有什么要事吗?”
端明崇脸色一僵,勉强笑了笑:“没什么要事,琐碎的小事太多这才耽搁了时间,让你等太久了,我……”
他正要转身让人去催晚膳,岁晏不知瞧出了什么,突然道:“皇上怀疑端熹晨受伤中毒一事是你所为?”
端明崇动作一顿,挥了挥手让宫人下去,直到房间无人了,才淡淡道:“花灯节那日,只有我一反常态地出了宫,而且还出现在花灯节上,父皇猜疑并不是无道理的。”
岁晏道:“你没有辩解吗?”
端明崇笑了。
岁晏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按照端明崇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安上一个谋害胞兄的罪名,他辩解是辩解了,但是皇上到底听不听,信不信,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岁晏看着他膝盖上一片脏污,心中大概有了底。
他这是……被罚了。
否则岁晏明明在他宫里等着,他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会耽搁这么久。
端明崇拉着他坐了下来,轻声道:“你不必操心这件事情,我能处理好。”
岁晏心不在焉地去捏腰间的香囊,“嗯”了一声,也听话地没再过问。
很快,饭菜被端了上来,端明崇仔细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岁晏不能吃的,便看着他吃了些。
用完饭,端明崇道:“你先睡吧,明日我早朝回来后再送你回府。”
岁晏正在一旁喝汤,闻言疑惑道:“你去做什么?”
端明崇道:“父皇……让我抄几遍贤良对策明日带过去。”
岁晏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罚跪,抄书。
饶是岁晏也一时弄不准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真的猜忌端明崇谋害兄长,为何要罚得这么轻描淡写?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怀疑端明崇,而只是想要敲打端明崇什么。
岁晏将碗放下,半晌才点头:“好。”
端明崇细细叮嘱了几遍,这才匆匆去了书房。
岁晏脱了外衫进了被子,一旁的宫人帮他烧炭盆,低眉顺眼不敢往床上瞧。
岁晏越想越觉得憋屈,突然道:“殿下今日去太和殿到底做什么了?”
端明崇让贴身的人来照料岁晏,而岁晏记得很清楚,这人就是今日跟随端明崇去太和殿的下人。
宫人吓了一跳,忙跪地道:“小侯爷……”
岁晏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那宫人大概也是得了端明崇授意,死活就是不说。
岁晏更加确信了端明崇就是被罚了,心道受宠的儿子受伤就不由分说罚太子,皇帝这一家子还真是渣得殊途同归啊。
他气得要死,却暂时什么都不能为端明崇做,只好冷着脸缩到了被子里,让人下去了。
宫人忙不迭地跑了。
书房中,端明崇正在抄那一厚沓的书,闻言微微皱眉:“他问这个做什么?”
那宫人小心翼翼道:“属下不敢妄言,不过那小侯爷似乎瞧出来了什么,一直追着问。”
端明崇手一顿,眉头皱了皱:“他睡下了吗?”
“大概是乏了,早早睡下了。”
端明崇继续面无表情地抄着书,手腕有些打颤:“嗯,知道了,好生伺候着。”
宫人忙躬身退下了。
端明崇在书房待到了丑时,才堪堪将书抄完,他刚将笔放下,宫人匆匆从外走来,来不及行礼,道:“殿下,小侯爷出事了。”
端明崇一惊,忙快步去了偏殿。
偏殿烧着炭盆,一片温暖。
端明崇刚走进去,便瞧见一身单衣的岁晏正披头散发抱膝坐在烧尽的香炉旁,神色恍惚,嘴中还是念叨着什么。
端明崇忙走了过去,轻声道:“阿晏?”
岁晏迷茫地抬头看他,瞳孔发散,不知道还能不能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