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行愣住了,回过头无奈地帮他擦眼泪:“怎么还突然哭起来了?这不是喜事吗?”
这并没有什么可哭的。
在旁人看来,岁珣和江宁二人两情相悦,情路一帆风顺,水到渠成地走到一起,不知羡煞多少人。
但是在岁晏心中,前世的兄长英年早逝,徒留一腔情谊的江宁在尘世浮沉。
求而不得,生离死别,是世间最痛苦之事。
正是因岁晏看惯了前世二人悲苦,所以对现在的美满才会觉得来之不易。
他轻轻推开君景行,胡乱抹了两把,道:“没事。”
君景行无奈地看着他。
周遭依然热闹,宾客陆续入座吃酒席,岁晏同君景行坐在一起,也难得用蜜糖汁兑了半杯酒,一饮而尽。
半杯酒下肚,岁晏肩膀一抖,眼睛浮现一层水雾,偏头道:“把那坛酒给我拿上来。”
君景行忙去拦他的手:“喝什么酒,你身体还没好全,又想扎针了是不是?”
岁晏伸出两只手指比了比:“就,就这一点点,兑着糖水喝,尝不出味道的。”
君景行道:“那也不行,你现在尝不出来,但是等会酒劲上来了,你定会吐出来,别闹了。”
岁晏瞪他一眼,转过身朝一旁紧挨着的宾客伸出了酒杯,道:“你那酒给我倒一点。”
那人:“……”
君景行捂住了脸,真丢人。
好在那人正是白日里被岁晏抢了蜜煎的副将,他无语地看了岁晏一眼,任劳任怨地拿起酒坛给他倒了一杯。
岁晏眸子都弯起来了,软着声音道了声谢。
副将道不敢,正要将酒坛放下,岁晏突然道:“拿着!”
副将动作一顿,疑惑地看着岁晏。
岁晏将杯中酒混了一堆蜜糖水进去,朝着副将一举杯,道:“你干了,我随意。”
副将:“……”
副将一愣,看了看自己手中脑袋大的酒坛,试探着道:“干……这个?”
岁晏一副“当然了,你还想喝哪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副将:“……”
岁晏小口抿了杯中的蜜糖水,没喝到多少酒味。
他拍了拍桌子,道:“喝啊,快着点。”
副将忍辱负重,将酒坛拿起来,咕嘟半天,一饮而尽。
一旁的其他将军瞧见他如此豪气,忙拍手称好,顿时,一群军中的人混在一起拼酒,吵闹个不停。
岁晏之前一碰酒便要吐,这回拿蜜糖水兑酒喝了不少,却没见他怎么难受,反而兴致勃勃地一直喝个不停。
君景行唯恐他把自己喝出个好歹来,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喝了。
岁晏也适可而止,瞧见天色有些晚,正要站起身回偏院睡觉,海棠突然从门口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岁晏道:“怎么了?”
海棠满脸惶恐,哆嗦着声音道:“少爷,刑、刑部的人来了,说是要……”
与此同时,数个官兵从外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让开,刑部办案!”
海棠颤声道:“……说是少爷里通外国,要捉拿您归案。”
岁晏愣了一下。
满堂宾客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时间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岁晏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两个官兵走上前,抱拳冷声道:“惊扰侯爷了,请侯爷随我们走一趟吧。”
岁晏心尖一颤,脑子转得飞快,瞬间便想出了这里通外国的源头,他心道,糟了,定是厉昭将伪造文书之事给无愿传错了。
他正要说话,原本在一旁打打闹闹喝酒的几个副将突然站了起来,如同高山一般挡在岁晏身前,冷声道:“随意捉拿当朝侯爷,你们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跟着岁珣的副将全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只是随意一站,浑身都散发着煞气,更何况是冷眼瞧人时。
几个官兵被震住了,迟疑了一下,转头去看拿着文书的男人。
那男人将文书摊开,道:“这是刚从宫里传出来的旨意,岁安候暗中与前朝南疆公主勾结,证据确凿,特来缉拿,还望诸位将军不要误了朝廷办事,否则就算是岁将军麾下,也照样担不了这个责任。”
那副将冷淡道:“同前朝公主勾结,证据确凿,那请问证据何在?只凭一纸文书就想在侯府拿人,大人,您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真的只是摆着好看的?”
岁晏本来已经准备了一堆的话打算堵来人的嘴,没想到兄长手下的副将竟然先发制人,直接震住了场子。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这人为什么对他这般相护。
自家哥哥那种安慰人也要拿酒来的臭脾气,他手下的人定也是如此,岁晏歪头想了想,顿时释然了,自顾自地将这归功于两人干了那杯酒的交情。
那副将表面极其凶恶,实际内心却在忧愁:“要是真的让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侯爷带走了,将军肯定要把我们活剥了的,不行不行,死在这儿也不能让这小少爷出事。”
众人心思各异。
拿着文书的官员脸色极其难看,道:“皇上亲下的文书,你们公然违抗,是打算造反吗?”
官兵的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看样子是想看准时机拔刀。
副将见状,“啧”了一声。
他们这种靠着军功上位的士兵和这些在京城中的官员子弟完全不同,拔刀就拔刀,找什么时机。
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杯子往旁边一扔,二话不说便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
一旁的士兵也纷纷拔刀,剑刃出鞘声响彻整个厅堂。
岁晏:“……”
君景行:“……”
众人:“……”
人人都言军中之人往往直率,遇事二话不说就是杠,传言诚不欺我。
只是……
这也太直率了!
岁晏试探着伸手扯了扯那副将的袖子,道:“哎,算了算了。”
副将铿锵有力道:“侯爷莫怕,吾等定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