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恩和无语地看着他,正要将他放下,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肩上。
岁晏蹲在江恩和旁边,将面纱撩到斗笠上半边,认真地看着那个鼻青脸肿的公子,道:“我很喜欢听,再说一遍。”
那公子:“……”
江恩和:“……”
江恩和险些“嗷”的一嗓子叫出来,瞪大眼睛看着神出鬼没的岁晏:“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岁晏伸手按着江恩和的头,笑道:“来半天了,江大人可真威风,令我大开眼界啊。”
江恩和嘀咕道:“谁让他出言不逊,在天子脚下,还真敢说话——看什么看,赶紧滚,还想挨揍吗?”
江恩和超凶,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贵公子忙不迭爬起来,踉踉跄跄跑了。
临走前,大概是觉得丢人,边跑边朝后放狠话:“你你你给我等着!”
江恩和:“呸!爷爷在这就等着!”
几句话的功夫,他又把自己给提了个辈分。
岁晏颇有遗憾:“那人虽然挺欠揍的,但是就方才那番话倒是很有见地,我还想再听一遍呢。”
江恩和没听他瞎扯,扯着岁晏的手往外跑:“我和你说我和你说……”
岁晏制止他:“先等会儿。”
他转头给无事使了个眼色,无事看了看蹲在一旁嗑瓜子的无墨,一言难尽地点点头。
江恩和扯着他:“快点。”
几人从挽花楼里出来,走到了一旁的偏街,岁晏和更雪才将斗笠拿下来。
江恩和本来要和岁晏大说特说,乍一看到更雪,眼睛险些瞪出眶来。
“大大大大师?!”
更雪含笑行礼:“江公子。”
江恩和连忙回礼,后知后觉想起来更雪好像是和岁晏一起从挽花楼出来的。
江恩和:“……”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大概是江恩和满脸全是“佛祖降下个惊雷劈死我吧和尚竟然逛花楼啊啊啊”的惊恐表情,饶是更雪再波澜不惊一时间也有些赧然。
他拨着腕子上的佛珠转得飞起,尽量保持冷静,道:“贫僧今日在街上同侯爷碰巧遇到,便随意寻了就近的酒楼叙叙旧。”
江恩和不知信没信,脸上惊恐犹在——许是怕被佛祖灭口,他边惊恐边拼命点头,表示自己信了。
岁晏在一旁坏心眼地也不解释,忍笑忍得脸有点酸。
更雪:“……”
更雪双手合十,艰难默念了几遍法号,才对岁晏道:“侯爷,贫僧言尽于此,还望你早做定夺。”
岁晏一愣,微微颔首:“好,多谢大师跑这一趟了。”
更雪说完,唯恐江恩和再误会过多,匆匆走了。
更雪一走,江恩和立刻“啧啧啧”,险些把舌头给啧出来都没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表达此时内心的震撼澎湃。
岁晏怕他把自己给啧脱水了,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江恩和这时才想起正事,忙搂着岁晏的肩膀人少的地方走:“我和你说我和你说啊!”
岁晏道:“别废话,快说。”
江恩和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你回去的时候别告诉我二姐今天我和别人打架的事儿,要不然的话她肯定要回府揍我的。”
岁晏无语地看着他:“我瞧着二姐脾性挺好的,而且她都嫁到我们家了,哪里还会管你这个赔钱弟弟的死活,放心吧你。”
江恩和:“……”
江恩和怒气冲冲地甩开手,道:“等会我就回去同岁将军说说你今天来逛花楼的事儿!”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没买馒头!”
岁晏来花楼买馒头之事岁珣知道是知道,但是每回还是把他揍得鬼哭狼嚎的,这回江恩和这状要是告上去,就算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岁珣可能也要直接抽他了,太子来了也不管用。
岁晏立刻踮起脚尖走到江恩和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我和你说我和你说啊!”
两个心虚至极的怂货在外面待了半日,相互约定不把今日的事儿告诉岁珣和江宁,这才分开了。
岁晏坐着马车回了侯府,刚一进门海棠就迎上来。
“少爷。”
岁晏道:“嗯?怎么了?二哥他们呢?”
海棠道:“今早起来昭叔不知为何突然不见了,只留了书信说是告老还乡,二少爷已经派人去寻了,现在还没回来。”
岁晏脚步一顿,半天才道:“好,我知道了。”
海棠眼圈微红:“少爷,昭叔会不会不回来了,还是说出事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说也不说一声直接便走了?”
岁晏抿着苍白的唇,勉强笑了笑,才道:“不必担心。”
海棠眼睛更红了。
岁晏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没事。”
海棠这才点头。
岁晏回到偏院时,无墨已经被无事逮着训了半日了。
无墨虽然看着桀骜不驯,连小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但是无事的话却是极其听的,他坐在小凳子上,有些不耐烦但是却不敢发火地听着无事给他嘚啵嘚啵。
无事正说到“小主子是老侯爷的亲生骨肉,他临终前的托付你都忘了吗”时,岁晏推门而入。
无事顿时噤声,将坐着正爽的无墨强行从凳子上拉了起来,对岁晏行礼道:“少爷。”
岁晏一摆手,道:“不必多礼。”
无墨额头红肿一片,还涂了些药粉看着很是滑稽,他不情愿地看了岁晏一眼,道:“小少爷,我的户籍文书太子殿下已经给我了,人各有志,侯府的饭我吃着不习惯,您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无事有些着急地看着他,低声道:“住口!”
岁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人各有志?这句话说的倒是好,那我问你,你的志向就是做馒头说书吗?”
无墨梗着脖子道:“没错!我就爱这两样!”
无事着急得险些上去堵他的嘴了。
无墨本以为岁晏会知难而退,成全他混吃等死的梦想,谁知岁晏听了竟然抚掌轻笑,赞叹道:“好!”
无墨怀疑这侯爷是不是脑子傻了。
岁晏道:“我侯府正缺一个会做馒头还会说书的人,你看看,这两样全都符合你的理想,而且还不累,工钱也绝不亏待你,如何?”
无墨:“……”
岁晏眨着眼睛看着他。
无墨竟然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半天才艰难道:“但是我自由惯了,怕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
岁晏道:“胡说八道,你明明就在挽花楼待了这么多年!”
无墨:“……”
无墨几乎要被说服了,有些哀求地看着无事。
无事也很清楚无墨的秉性,迟疑了一下,才道:“少爷,他天性不受拘束,嘴又毒又坏,您要他留在侯府还不如给自己添堵着呢。”
岁晏眉头皱起来,无事立刻补充道:“若是您想要吃馒头听说书,无墨自然会随叫随到的,而且还不用工钱,这样对双方都好。”
岁晏看向无墨。
无墨辩驳道:“工钱我还是要……唔!”
无事忍无可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岁晏见他去意已决,也没强留,便放了他一马。
无墨神色一喜,正要说话,却听到岁晏道:“你先告诉我,太子是如何知晓你是我的人的?”
无墨真心实意道:“少爷,您在东宫遇着事只找厨子不用宫人的奇葩举止,如果太子殿下不瞎,迟早会查出来的。”
岁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