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买了从C市回上海的机票,在林向屿生日过后的第二天。
她很早以前就给他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她买了一个牛皮纸本子,在上面用荧光笔画了三百六十五种Q版的海洋生物,第一张是她最喜欢的中华白海豚,那也是林向屿教她认识的第一种海洋生物。成年的白海豚是粉红色的,漂亮得像是天使。
而最后一只,天意弄人,却是虎鲸。
如今这件礼物,她也不敢送给林向屿,怕他睹物思人,心中难过。
林向屿生日那天,林母给胡桃打电话,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一直没有消息。
胡桃手指绕着电话线,轻声说:“阿姨,我知道他在哪里,你放心吧。”
放下话筒,胡桃叹了口气,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拿钥匙的时候,胡桃看到自己摆在桌子上的本子,她指尖摩挲过泛黄的牛皮纸,在扉页上,看到自己写着:有些人命里有风,必不为贩夫走卒。
她想让他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
胡桃出门后,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名。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胡桃一眼,皮肤雪白的女孩子,神色冷淡地望着窗外,她就像是从不属于这里。
出租车在城外的墓园外停下,胡桃沿着大道往前走。幸好还未落雪,不然这样萧条落寞的地方,光是站在围栏之外就能叫人流下泪来。树叶早早地就落下了枝头,就连野草都变得毫无生气,寒风瑟瑟,天空阴霾。
胡桃就是在这样一大片一大片安静的墓碑之间看到了林向屿。他的身高已经有一米八五,只穿了件黑色的薄羽绒服,站在许然然的墓碑前,伸手碰了碰,又很快收了回来。
胡桃鼻子发酸,可是她只能这样默默地在他身后看着他,看到初见时那个身手矫捷爬上围墙冲自己咧嘴微笑的少年,被命运磨得如此隐忍内敛。
林向屿从一大早就来到了许然然的墓碑前,他也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些什么,手指碰到冰冷的墓碑上的文字,就像刻在了自己心头一样,横竖撇捺,触目惊心。
他有多悔恨?如果不是他一开始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意就和许然然在一起,如果不是他提出分手,如果他没有答应和她一起去潜水,如果他们没有多停留那一天,那么多如果,如果有一个实现了,许然然就不会躺在这里。
隔了一会儿,林向屿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后方不远处有人站着,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影,或许是来祭拜其他人的吧,林向屿心想,便没有回过头去。
一直等到天黑下来,他才抬脚离开,转身的时候,林向屿下意识地朝刚才的方向望过去。胡桃赶紧蹲下身,光线太暗,他没有看到她。
他没有看见她,便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站在自己身后,默数自己所有的伤痛。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曾有一个人,那样绝望而热切地爱过他。
就像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黄昏,他曾靠在病房外的墙上,数着自己的心跳。
所有的深爱,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这一年终于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来临。
胡桃抬头仰望夜空,心想,新的一年,真希望能有好事发生啊。
第二天中午,胡桃抵达上海,回到学校时正好是上课时间。三个小时的飞机,她稍微睡了一觉,去澡堂洗了个澡,见室友们都还没下课,就坐在椅子上敷面膜。
没过几分钟,胡桃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项洁洁的脸。下一秒,项洁洁“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又过了几秒,寝室门再次被打开,项洁洁盯着胡桃:“嘿!吓死我了!还以为大白天撞见鬼了!你这一走就是半个月!知道不知道我们过得有多惨!”
胡桃撕下面膜,一边洗脸一边问:“怎么了?”
项洁洁摆摆手:“也没什么,不过你的事解决了吗?”
胡桃神色一黯:“算是吧。”
晚项洁洁一步的唐菀静和齐悦回到寝室,正好听到她们的对话,唐菀静拍了拍胡桃的肩膀:“和那个叫林向屿的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