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沈独没了踪影。
妖魔道上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正道那边听说了这一趟最紧要的“沈道主”不见了的事情,也不由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起来。
陆帆的目光从妖魔道那一边扫了一眼,看了看才从马车里下来的那面色苍白的娄璋。
这是他外甥,可如今只能看着。
他虽是斜风山庄的庄主,可眼下这情况也是不能上去与这孩子说什么话的,因而面上看着平和,心底未必不记恨沈独霸道阴险。
瞧见妖魔道那边有些骚动,他便向旁边问了一句:“沈独那厮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昨儿半夜,你们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顾昭与池饮都在旁边。
表面上身为正道里数一数二的年轻一辈,顾昭又是个假模假样、长袖善舞之人,这些天来自然与池饮说了不少话,在众人眼中算是关系很好了。
陆帆一问,两人都相互看了一眼。
池饮道:“连日赶路,我都没睡好,昨夜困极了,却是没听见什么声音。”
顾昭也摇了摇头。
陆帆便皱了眉:“那厮说今日便要上山,眼下又不见人,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暗地里计算什么阴谋诡计。”
阴谋诡计?
那倒不会有的。
顾昭拔了水囊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口水,那天光从高处照落在他眼底,便成了一片高邈的透彻。
山谷里有溪水,雾气也很重。
清晨的日头才刚刚爬出地平线,却还升得不够高,不能越过那连绵的群山照过来,所以谷中还有些昏暗。
约莫到辰时,远处才忽传来了掠空之声。
“道主回来了!”
妖魔道那边,姚青等人第一反应是警惕,但起身后循声一望,一下就辨认清楚了山林间腾跃的那一道身影,颇带着几分惊喜地喊了出声。
确是沈独。
只是看上去,神情与前些日不大一样。
兴许是这山间的晨雾打湿了他的外袍,又或许是林间的冷风吹凉了他的眉目,眼底未见有多少疲惫,却显出一种隐约冷漠的冰寒。
沈独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夜里忽然没了人,天亮回来,又是这一副表情,难免让人怀疑是发生了什么。
可谁也不敢问。
“都收拾停当了吗?”
沈独落到了近处,看了姚青等人一眼,直接问道。
裴无寂定定看着他眉眼没说话。
崔红也心存疑虑。
但姚青却是没想那么多,虽有疑惑也压下了,只回道:“一应事宜都已经收拾妥了,今早起来倪神医也再次为娄公子诊过了脉,无大碍,可以出发。”
“好。”
沈独其实是在那竹舍中度过了一夜,明明已经是许久都没有人住的样子,可他也不知为什么要留下。
就好像这样能等来什么人一样。
可第二天睁开眼醒来,也还是空空荡荡。
推开门来,几片枯竹叶被风吹得落在阶前,冷清得没半点人味儿。
于是他忍不住想,那和尚为什么不住在这里了?是有事搬了回去,还是受了禅院的责罚?或者干脆是被责斥面壁思过?又或者,其实他已经不在这里,也不在禅院了呢……
来之前想得再好,却也敌不过这一刻的茫然与忐忑。
沈独这才想起:在来这里之前,他既没有让人查探过禅院里这和尚是什么地位又是什么处境,受到了怎样的责罚,更不清楚他此刻是不是还在禅院。
完全是脑子一热,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昔日的周密算计,在这种时候都抛出去喂了狗。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已经因为这前所未有的冲动走到了眼下这一步,那么不管这和尚还在不在,他总要去天机禅院一趟;若和尚在,那不管他愿不愿,他总要把人抢走。
哪怕仅有一年,甚至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