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外,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又缘何而来,哪一个能在最开始时想到如今这发展?片刻的安静之后,立刻就沸腾了起来,呵责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唯有缘灭方丈注视着,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走上前来一步,目中倒有几分宽厚之色,但问:“也就是说,小施主并非真正的武圣后人?”
“不是,我不是。”
大约是被周围群情激愤的情况吓住了,娄璋几乎是直接躲到了缘灭方丈的近处,惊恐地看着周围人,然后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解释。
“真正的娄公子是病死在医馆里的,只是……”
原来,这假“娄璋”原本只是皖南百草堂张叔平收治的一名身患顽疾的病人,只是久病成医,加上有些学医之心,便也拜了张叔平为师父,学习医术。
同时张叔平还收留了真正的娄璋。
真正的武圣后人自小也是体弱多病,一直住在医馆,一来二去便与娄璋熟了。
只是张叔平虽妙手仁心,也算享誉天下的大夫了,可依旧无法治好他先天里带出来的病。
不久前真娄璋终于咽气。
在临死之前他将银月钩交给了被自己视作唯一好友的假娄璋,请他摧毁此物,让它永远不见天日。
谁料想,假娄璋见此物特殊,又想起江湖上那有关于武圣后人的传言来,便将此物留下了。
后来又辗转为追魂老魔偶然查知。
这一来,才阴差阳错,被追杀追魂老魔的顾昭找上门来。
那时为他治病的张叔平已经死在了追魂老魔手中,假娄璋知道自己的病若要治好必要找这天下最好的大夫,所以在见到顾昭被追问身份时,心一横便谎称自己便是武圣后人,还因为昔日与真娄璋交好,将过往的细节说得滴水不漏。
顾昭毕竟不是圣人。
于是他便这样有惊无险地成功成为了“武圣后人”,直到今天被揭穿。
“方丈大师,方丈大师,是小人糊涂,利用顾少山仁厚之宅心做下这等欺天之计,但没想到您法眼如炬,竟一下识破。”假娄璋说着竟已经哭了出来,“可小人也的的确确是没办法啊!小人只是想,若小人是那传说中的‘武圣后人’,不管是落到谁的手中,一定都能得神医救治,活下命来……”
一番解释下来,道明了前因后果。
众人自然还觉得中间存在着颇多的疑点,于是不断地追问着他,尤其是在有关真正的武圣后人的细节上反复问询,甚至是直接询问佛藏,目的可谓是昭然若揭。
其中有几道声音,格外尖锐。
“说得真是好听,就算这娄璋是假的,那三卷佛藏就应该保存在禅院吗?怎么说陆庄主也是当年武圣的内兄,既然娄公子已经没了,这佛藏总该交给陆庄主吧?”
“是啊,难不成就一直在禅院放着?”
“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监守自盗?”
“说起来那传说中的慧僧善哉修为未免也太高了一些,连那练了**神诀的魔头都打不过他……”
“……”
这一刻,沈独朝着殿外人群之中看了一眼,但群情激愤,挤挤挨挨,哪里又分得清那话是谁说出来的?
他的心,冰冷一片。
就算看不清,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这声音不是妖魔道上任何一个人:妖魔道在他治下,规矩有多残酷多森严,他比谁都清楚,在没他提前授意的情况下,绝不会有一个人敢擅自开口。
更不用说,毁谤的目标还是善哉。
那么说出这话的人来自哪边,简直再明显不过。
压在扶手上的手指悄然压得紧绷,沈独用一种格外莫测的神情看着顾昭,但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他只是不想再看,也不想再听。
从这“假娄璋”暴露出来的那一刻起,今日之事在他眼底便已经成为了一出虚伪的闹剧,再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他无声起身,在所有人都顾着声讨时走出了殿外。
这时候,面上皱着眉的顾昭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看好戏神情的池饮也转头看了他一眼。
山顶上雾气,反而不浓重。
日头已经朝着天中升起,照耀在群山万壑之间,一片墨绿的苍茫,偶有一两点飞鸟的影子掠过山野的轮廓。
沈独就站在大殿外走廊下面看。
过了有大半刻,才有人走出来,站到了他的身后,笑得有些放肆邪气:“本该最关心武圣后人之事的沈道主今日姗姗来迟不说,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竟然还自己悄悄离开了大殿,也不怕落入旁人眼中,又要怀疑沈道主做了什么手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我不出来,他们就不会这样想了吗?”
沈独不用回头看,听那声音都知道是池饮,且脑海里同时冒出了前两日他让姚青下去查到的内容。
据传,天水盟少盟主池饮,其为人也邪肆放旷,但表面上看着并无什么大志,也就最近才起了心思在江湖上四处折腾。
至于耳上那三枚银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