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了,你还会租吗?”其中一个女生说。
我真是快被气疯了:“你们也知道我不会租!你们会不会太自私了,就为了让人来帮你们平摊房租,你们每个月省这两百多刀省得安心吗?”
“你说话别那么难听,我们也是好心帮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大我四五岁的女生,怒极,却不知如何反抗。算来,除了情路,我的人生真的太过平顺,总是受人照顾,被人挡在身后。
正当我和她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看了一眼屏幕,是顾辛烈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喂?”
“喂,”顾辛烈轻快的声音响起,“姜河,明天周六,要不要我来载你去中国超市,你上次买的东西差不多该吃完了吧。还有,我发现一家很不错的意大利餐厅,呃,肉很多,你会很喜欢的。”
我看了看自己被咬肿的身体和差到吓死人的脸色,害怕他担心,脱口而出:“不,不用了,我这周实验室有点事,下次再说吧。”
“好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那你记得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我发现自己的情绪平静了很多。因为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人,这样的认知让我瞬间强大起来,我冷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一任租客就是因为BedBug搬走的吧?除虫真的有效的话,她还会搬走吗?”
那三个女生再次不回答我,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看了眼时间,上学快要迟到了,于是我只好抓起书包和几片面包匆忙出门。
03
我这天在学校过得十分糟糕。因为已经连续两天无法入睡,我头痛欲裂,在上课时间直接睡了过去。再加上手臂肿得十分厉害,又痛又痒,可以挠的地方已经被挠破了皮,不能挠的地方就更难受了。
身体和精神上的不适直接导致我胃口差得要命,买了一个汉堡,只咬了一口就腻味得我想吐。放学后,我一个人走在路上,一想到要回住的地方,我心中就涌起一股厌恶感。
黄昏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我望着远方的夕阳,夕阳遥远而美丽,篮球场上年轻的外国男生们飞快地说着英语,那一刻,我第一次强烈而又清醒地意识到,我不属于这里。
异国他乡,听起来风光无限,可是将我们的心一层一层剥开来,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掉落下来,独在异乡为异客,原来这才是孤独的模样。
我在人烟稀少的路上蹲下身子,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声:“姜河,姜河。”
我回过头去,看到一脸着急的顾辛烈向我跑来,他身后的火烧云映红了整个天空。
我没头没脑地想起《大话西游》里的一句台词,它说,我爱的人是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大概是因为我太喜欢周星驰了,我忽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可是笑完又开始难过,眼泪又不停往下掉落。
顾辛烈喘着粗气走到我面前,也蹲下来,他眉头拧在了一起,“姜河。”
“笨蛋啊,”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你怎么来了?”
“今天早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你声音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了,我只是,我只是饿了。”我抽噎着。
顾辛烈没好气地笑了:“那你哭什么?”
“饿哭了,不行啊。”
“行行行,”他举双手投降,“说不过你,来,咱们站起来,再蹲你的腿就该麻了。我带你去找个地儿坐着哭。”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的腿真的麻了,我龇牙咧嘴、脸上挂满泪痕地撑着顾辛烈的手臂站起来。
“别动。”他说。
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他看过去,然后我看到顾辛烈自然而然地蹲下身,皱着眉头,认真地将我不知何时散开的鞋带握住,不太流畅地打了一个结。
顾辛烈是谁?堂堂顾家大少爷,生来就挑肥拣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心甘情愿地蹲下身,笨拙地为我系鞋带。
就为了这一幕,我心中一动,登时觉得刚才大哭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我哪里孤单哪里寂寞了,穷矫情个什么劲儿啊。我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他放弃国内安逸奢华、前程似锦的生活,只身来到寒冷遥远的波士顿,只是为了能够在五个小时内赶到我的身边。
“顾辛烈。”
“嗯?”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挑着眉侧过头看向我。
“谢谢你。”我认真地说。
“谢,谢什么啊!”他满脸通红地转过身。
虽然我极力隐藏,但是从我肿到根本无法握笔的手指上,顾辛烈还是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他有些生气地问我。
我只好潦草地将BedBug的事情告诉了他。
顾辛烈被气得当场奓毛,他将可乐瓶狠狠一捏,扬手投入垃圾桶里,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上车,我带你去找她们,这事得说清楚。”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和她们也扯不清,难不成让她们给我换房间?周末的时候我叫除虫公司来试试。今天晚上,呃,我找个地儿先住着吧,Motel或者速8吧,贵了我也住不起。”
顾辛烈拗不过我,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人去住酒店,还不如去我家,反正我一个人住,房间多。”
我一想,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留学生之间,男女混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我只是借住一宿。按照波士顿的物价,去快捷酒店一晚上也得九十到一百刀,已经是笔很大的开销了。
到了顾辛烈家后,他把他房间的床腾给我,自己去睡沙发。我知道他肯定不同意让我睡沙发,也懒得去推辞,而我们俩又不可能同睡一张床。顾辛烈的床又大又软,我躺在上面就挪不动了。读硕不比读博,也不比我读本科那阵子,学校虽然减免了我的学费,可生活费得靠给教授打下手来挣,以至于我过得十分拮据。来波士顿之后,我床也没有舍得买,就买了张厚厚的床垫铺在地上,很久没有尝过睡床上是什么滋味了。
我呈“大”字形躺在顾辛烈的床上,懒懒地感叹:“大少爷你的生活实在太幸福了。”
顾辛烈悲哀地捂住额头:“您老这幸福值也太低了。喏,这件T恤是全新的,吊牌都没摘,你将就着穿穿,快起来洗漱。”
“不起来。”我翻了个身,抱住软绵绵的枕头。
顾辛烈束手无策了:“你不嫌不舒服啊?牙膏都给你挤好了。”
“就不。”
“你怎么又懒又邋遢。”
我“嘿嘿”一笑:“现在知道了吧?我这人好吃懒做,胸小无志,反正又不是我的床,脏也不脏我,快点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
顾大少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只得转身走开。
我小人得志,半梦半醒之间还不忘使唤他:“记得把门和灯关了哈。”
这一夜,我终于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醒来,来到客厅,看到顾辛烈还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被子大半都掉在了地上,只剩一个边角还搭在他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