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开着,微凉的风吹入,日光伴随着洒落,却不觉得多亮。外头纯黑色的无尽石碑仿佛吞食了所有光线。
林缜早就在林情家里看过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景象,对这个无尽石碑没兴趣,走到茶几旁捞了一堆零食拿在手里,吃了几口,说:“小宠物,我就来问你一件事。”
燕危从投影上收回目光,颇为惊讶。他本以为林缜好歹会问一问昨天没找到人的事情,却没想到一个字也没说。
他说:“是个意外,我和林情一开始都没想到。”
林缜动作一顿,嗤笑一声,耸耸肩,放下零食,说:“那我没问题了,走了。”
燕危看着他真的毫无所谓的模样,在林缜走到门口时喊道:“接下来我可能需要休息半年,晏明光会陪着你们过副本。等林情出来了,很多事情你可以问他,他现在应该都会和你说。”
林缜头也没回地摆摆手:“行。”
不久便消失在了燕危的视线里。
燕危望着那开着的公寓门,半晌,悠悠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继续看他格式化之后的这段时间发生的超高层副本记录。
看着看着,面前的副本记录明显已经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阶段,他却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遥控器。
其实他拿回了记忆之后,刷这些副本记录用处并不大,这些东西他早就十分熟悉。低层的副本大多都有一定的套路和生机,他早就一清二楚,高层的副本则诡谲难测,经历的再多也没用,因为每一次的副本都是崭新的。
之所以看这些,只是为了掩盖心中的不安。
燕危从傀儡城堡副本开始就有隐约的不安与些微焦虑,此刻晏明光不在,四下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敢稍微释放出一些。
这个不安源于格式化前的那个顶层副本。
那是他唯一一次不断地失策。副本中的那些规则和危机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楼安排的另一个晏明光让他好几次犹豫且险象环生。
傀儡城堡的副本,楼也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才会安排那么多虚幻和现实的错位来误导他。
燕危每天醒来,除了血海中漂浮而出的高层玩家尸体,还有藏在暗处的鬼怪,还需要分辨晏明光的真假。现在回想一下,那段时间他的记忆甚至都有些错乱,有些细节完全记不起来,有些经历模糊不清,仿佛是晕开的画,只知其貌,却无法看清。
真真假假给他带来的干扰性比副本的危险还大,以至于燕危根本没有办法专心破局,导致副本里的玩家死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毁楼的希望都压在燕危的身上,他那段时间甚至已经压力大到精神反常,从而完完全全认错了晏明光,在即将破局的时候,被那个假的晏明光牵着走。
但他最后应该是破局了。
破局之后要兑换魔盒的时候被格式化的吗?
燕危想到这里,记忆又开始纷杂起来,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眉头紧皱。
真的有这么难吗?
在登顶之前,他其实一直都不觉得自己会失败。楼很厉害,副本也很危险,他没有看轻过他的对手,但他同时也看不起脱胎于楼的那个意识。
那个东西根本不是真正的楼,只不过能在楼的规则里晃荡而已。“它”甚至不敢现实直接和他较量,只会躲在暗处,做那些阴险的谋算。那个意识狭隘、胆小、贪欲重重,充满了恶念,燕危甚至不想把这种东西称之为对手。
可他居然在登顶的较量中,输给了这么一个东西。
甚至到现在,燕危都有些不相信,他居然除了成功留下了后手,其他方法输的彻彻底底。
再来一次呢?
错误并不是知道了就能不再犯的。相反,人一旦犯过一次错误,就会对这个错误有了心理预期,并且对结果产生更深层次的害怕。他不怕这个意识,但他害怕重蹈覆辙。
但这一次,楼已经知道了他和晏明光的后手,倘若再失败,他们要么直接死,要么再度格式化——却留不下任何东西,只能被彻彻底底地格式化。
那样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燕危双眸微微涣散,眼中没有焦距,走神一般地想着这些复杂而简单的事情。
良久,他喃喃自语道:“不能再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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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林情从八十九层的副本里出来了,连带着他带进去的一个玄鸟的玩家,他们这一回拿到了两封邀请函。
如燕危所想,玄鸟此刻有着三封可以冲击顶层的邀请函,燕危晏明光和林情三人进去刚刚好。但如果还要再带人,就需要再进一次下一回的八十九层副本了。
这个时候,燕危已经完全切断了和任何人的联系,开始专心地接收那些被剥离的数据。
和林情说燕危未来打算的人是晏明光。
玄鸟所在的地方也是中央区域的一个高耸的大楼,纯黑色的无尽石碑就在不远处,透露着无声的森然。
林情看着窗外,对坐在屋内的晏明光说:“我觉得没有必要。”
他指的是燕危要再去一次八十九层的事情。
“这对燕危来说太危险了,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重来一次付出了这么多时间和生命的代价。他应该直接去顶层,邀请函我已经准备好了。”
晏明光眼皮一抬,只是说:“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是来帮燕危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