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欧式餐桌上摆着可口又昂贵的餐点,连餐盘都是烫着金的花边形状。
正在演奏的乐队里,除了平时经常见到的东方人面孔,还有五官特征鲜明的白人。
服务人员穿着统一的丝绸礼服,女孩身材窈窕,男生英俊挺拔,赚着比大部分高级白领更多的佣金与小费。
营销号上曾经说,这间餐厅每九十分钟才能旋转一圈。
沿着明亮的窗户向外看。
可以看到北城夜晚的最繁华的霓虹,川流在长安街的车水马龙,还有护城河灯带上一片片灯火。
桑桥再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傅行舟。
那个以前自己只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人现在就坐在餐桌的另一端。
他穿一身浅色的休闲西装,表情没有照片里那么冷淡,也没有初见时那么高高在上。
桑桥甚至记得那本财经杂志出刊的第一天。
傅行舟单凭封面上的照片就登上了微博热搜。
那本向来不言其他的杂志主编破例在专访最后加了这样一句——北城最受瞩目的黄金结婚对象。
在向傅行舟望过去的时候。
两人的视线正好相对。
桑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全北城辉煌的夜色。
和夜色中微渺的自己。
桑桥仔仔细细的重新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刚刚傅行舟的话。
然后他死死的在身后攥紧拳头,将腰杆挺得又直又硬,显得自己坚不可摧又不可击倒。
桑桥对傅行舟说:“你不要爱我。好不好?”
傅行舟扬眉,看着桑桥,摇了摇头:“不好,桥桥。”
桑桥一字一顿的道:“我不好。”
傅行舟轻声道:“哪里不好?”
桑桥咬了下嘴唇。
哪里都不好。
他的身体不好,性格不好,心也不好……
他全身上下没有哪一样能配得上傅行舟这样好的人。
桑桥只在五六岁的时候哭过几次。
那时候还太小。
不知道哭根本不能解决问题,总对记忆里的父母存在一点单薄的近乎透明的幻想。
后来长大了,也就不再哭了。
可是现在,他好想哭。
如果他再好一点。
没有满身难看的疤,没有动不动就犯病的神经线条……
只要他再好一点点。
桑桥狠狠咬住了牙,也一并咬住了向上翻涌的泪水。
他对傅行舟无比执拗的开口:“我们只上床,你不要爱我,好不好?”
傅行舟却依旧道:“不好,桥桥。”
桑桥的手指甲一点点嵌入了掌心里。
像是见了血,带出一种几乎很难说明的钝痛。
乐队的演奏进入了高光时刻,音乐激扬动听,像是在奏响一首荒谬的狂想曲。
桑桥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祈求。
他很小心很小心的对傅行舟说:“我们只上床,你可以在床上打我骂我,怎么弄我都可以,你不要爱我,可不可以?”
气氛在这一瞬间诡异的沉默。
傅行舟似乎并没有听清桑桥的话,表情凝固下来,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桑桥很少见到傅行舟这样的神情,顿了几秒,声音又小了几分:“我们只上床,你打我骂我……”
“我要的是一个爱人。”
傅行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被激怒的神色。
他猛的站起了身,身边的餐椅向后滑去,在钢化玻璃的地板上摩擦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傅行舟的脸色难看的变了几变,像是很努力的在抑制住自己不要对桑桥发火。
最终。
他深吸了一口气。
低头。
向桑桥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