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箫沉默着望着外边的女孩,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一个女孩,人界一个普通得无法再普通的女孩。
他能体会到她的痛苦、哀伤,就如数十万年的他,烈焰焚身。
他永远也忘不掉天火的灼烧,永远也忘不掉那时他内心的痛苦、哀伤、不甘。
三十万年了,原来已经三十万年了,可仿佛还在昨日,想起来的时候,神念都仿佛还在被灼烧。
三十万年的时光,足以让他安静平和下来,可三十万年的时光,也足以让他的心铁石般更加坚硬起来,他沉默着望着外边的女孩,望着她面庞上那滴晶莹的泪珠。
没有人能够改变她的命运,没有任何人。
他收回神念,平静地专注在眼前的功法上,可忽然,他的神念又向外望过去。
张潇晗慢慢坐直了,手里多了一张兽皮,她祭出了太阳真火,反复锻炼着,渐渐的,那张兽皮被锻炼得雪白,张潇晗的手里多了一支符笔,符笔的笔尖浓黑,接着,兽皮上出现一串流畅的古怪符号:
ozhongyunaqi1ebi……
(我终于拿起了笔,用我前世的语言,记下本该忘却的事情,在这一天,在我最绝望的一天。
前世的种种,已经忘记了,今生的精彩,也将如过眼云烟,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它,请为我点一炷香,为我逝去、湮灭的灵魂。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生,栩栩在目,以后种种譬如今日死,)
写到这里,张潇晗的笔抖了一下,落下大团的墨迹,黑暗里,她望着墨迹沉默着,然后继续写到:
(既然已知生死,唯有直面以对,或者用忘却来安慰生者的灵魂。昨日已经过去,今日已经来临。)
终究,张潇晗还是无法将一切缘由写下去,挥手收起了纸笔,就好像真得连昨日种种都收起了般,她深深吸口气,盘坐起来,灵力运转,在接近心脏的时候,化作雾气滋润过去。
峒箫好奇地看着张潇晗写出的奇怪的字符,在记忆里寻找一会,却现并没有这些字符的记忆,这字符是早已经遗忘的过去种种,记下的分明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从简单的记录中和张潇晗的心绪上看,又不像是与修炼有关的东西。
神念从张潇晗身上略过,见到她面色平和,开始温养心脏,他收回了神念。
这么快就想开了?
他想起她回到人界时候的兴奋、喜悦,想起先前的那滴泪珠,想起曾经的烈焰焚身,想起他心中浓浓的恨意。
他的神念重新集中在面前的岁月功法上。
随着灵力循环,张潇晗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只循环了几个周天,待心情完全平静,便拿出碎婴功法来,抵在额头研究起来。
简约的碎婴功法,她曾经看过,也研究过,却一直没有决定要不要修炼,所以只局限在掌握的状态,其中有些不解之处,简约都有注释,只需按部就班去做而已,但是峒箫修改过的,变化不多,却很有意思。
这些变化,正是张潇晗不大明白的地方,所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照猫画虎会做,但也只是照猫画虎,看了峒箫的改动,她觉得碎婴功法与她曾经所想的完全不同。
碎婴,不是一定要将元婴碎掉,碎掉的只是元婴本身,碎婴的过程中,元婴的精华还可以开辟经脉,让经脉扩宽,或者……温养心脏。
张潇晗觉得她猜到了峒箫修改过的碎婴功法的意义,虽然峒箫什么也没有说。
反复参详,大约觉得领会了的时候,识海内再次传来峒箫的声音,送出来一枚玉简,却是修改完成的岁月功法。
“这个功法不适合你。”峒箫只说了这么一句。
张潇晗收起了玉简,站起来,挥手驱散了禁制才道:“我还有些俗务要做。”
“你尽管做。”峒箫的言辞还是很简单。
昨日的阴郁却是已经烟消云散了,看着外边的蓝天白云,碧水瀑布,张潇晗只觉得心旷神怡,已经是下午了,木槿还是坐在水潭边,见到张潇晗出来,站起来。
经过了多半日,木槿也似乎想通了,熟悉的懒洋洋的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张老板,我现你对妖兽灵虫情有独钟,要比与我们的感情深厚多了。”
张潇晗笑盈盈的:“这一夜我可都在琢磨着碎婴功法呢,喏,这个功法给你。”说着将玉简扔过去,峒箫说功法不适合她,她便是看都没有看。
岁月功法本身就有缺欠,所以才让易家老祖人不人鬼不鬼的,经过峒箫的手,缺欠一定会修正的,可想起与易家老祖交战的一幕,那朵意外出现的岁月黑洞,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峒箫前辈,我曾经与这个功法的主人对战时激出一朵岁月漩涡,激了炼神术,为什么我不能修炼?”
峒箫很快就回答了:“岁月功法修得是岁月之力,整个功法最奇特的一点,就是会将自身生的事情提前,修炼得不恰当,便是损失寿元、血肉,即便是恰当了,也会影响到自身的气运,我已经在玉简内说明了,所以,你不适合修炼。”
影响自身气运,将未来的事情提前,不论是她还是峒箫都不会愿意这样的,所以还真不适合她修炼的。
木槿将玉简抵在额头看了一会,放下玉简时嘴角扬起心领神会的微笑,却又带着一抹意味深长:“这个功法正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