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唇,不语不动,似是默认了他的定议,头依然是低着,极力忍着不让心底翻涌之情流露出来。
静静听着,方怀一点一点叮嘱她的种种事情,将来去了门下省也莫要忘了翰林院的同僚们,或许将来不知何时又会被授为翰林学士而回院……
她不时地点头,以示记住了,可思绪却在慢慢地飞散开来,直飘去隔了数条石砖阔街数堵宫墙的那一处,他在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方怀终于说完,她也终于平复了心情,微笑着起身,眸子里满满都是水,脸上一副感激之情,“多谢方大人这段日子来对下官的教导,下官今后不论身处何位,定都会视方大人为平生之师。”
方怀点头,脸上如往常一般没什么表情,可却绕过长案,取了本书来搁在她的书匣上,“待调呈来了,你便去罢。”
她揖拜而谢,也未再说什么客套之辞,心知方怀极是厌恶虚与委蛇之人,便抱了书匣转身,欲退至外厅。
方怀却又叫住她,声音略低:“都说翰林院乃清议之流,出口评人论事用辞常常分寸太过,但翰林中人纵是张狂忤逆,也总是光明正大之徒。待你去了中书门下知院二府内,才会知这朝堂上下云涌如何,遇事须得三思而后行。”
她凝眸,脸庞微微偏了偏,才一笑,点头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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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修前朝地方志的丈高卷簿都已被收拾妥当,移交给其余接手的编撰们,她把案上的笔墨石砚摆放整齐,朝屋外望去,日未西跌,时辰尚早,竟叫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未几,外面有绯袍官吏入院,来递内都堂签发的调呈。
方怀代她接过,于众人面前宣读。
她安静地站在案后,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地挑眉抬眸。
没料到,除了要调她去补门下省左司谏一缺外,竟还加授校书郎、符宝郎,谕令中言,此乃太子特恩,又诏她即刻接了牌子去门下省祗候。
在场众人包括方怀在内,皆是惊讶不已。
本以为她昨夜当众让太子下不来台,太子当是怒不可遏,从前种种风传谣言也已烟飘云散,谁曾想太子竟会又有特诏赐下。
她孟廷辉,二十年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女状元,第一个能入翰林院的女进士,第一个能以校书郎、符宝郎、左司谏三职并兼之身入门下省的女官。
这种种先例,竟都为她而开。
没有一个人知道太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却没人吭一声。
她已不算是翰林院的人了,纵是方怀也不好开口再说什么。
来递敕令的官吏立身于一旁,看她道:“孟大人,若是都交待妥当了,便随在下入左掖门去罢。”
她心有千疑,亦是不解他究竟意欲如何,可仍是不动声色地接了调呈和牌子,只随手拎了她那个大书匣,跟着那人出了院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