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中的女儿李纨嫁去了贾府,是地道的北静王党,卫若兰仗着他的名头,打压王宵,迫于王子腾的势,贬黜王宵,皆属小节, 可以不用在意。
可他是国子监祭酒,相当于现代的党校校长,向皇帝尽忠是他的本份,也是义务,背叛皇帝,与他一贯的理念相悖。
李守中看着王宵文章上的五个大圈和两个大叉, 久久落不下笔,面色也越发苍白。
他这一笔, 极其重要, 六比二和五比三是不同的结果,或许一个圈,就能决定王宵是否位列前十,由太后排出名次。
北静王、南安王与王子腾,相继发现了李守中的异常,目中射来凌厉的目光!
太后与忠顺王却如收获意外之喜,温和的看向李守中。
李守中的额头突然沁出了冷汗,手腕剧烈颤抖起来,却是陡然间,眼里现出凛然之色,深吸了口气。
‘不好!’
北静王、南安王与王子腾相继暗道不好。
果然,李守中划了个圈,最终还是保留了自己身为读书人的气节!
‘嗯’
太后与忠顺王暗暗点头。
六比二!
只要三名阁臣能读懂局势,拧得清轻重, 王宵进前十应该没问题, 届时由太后点三甲, 可以将王宵推出来。
接下来, 又有学子陆陆续续交卷, 明显少了刚刚的剑拔弩张气氛,这才是常态,一名学子的名次对于局势真没有太大的影响力。
但王宵是个特殊。
他的院试文章,早被黄公公呈上太后案头,又‘泄露’出去,坐实了他的太后党身份,还抢过薛蟠的妾,被卫若兰打压过,坏了北静王的文会,为香菱一事与贾府不睦,除了王宵,上哪儿去找这样的一把刀?
其实王宵心里是有些患得患失的。
第一个交卷,是向太后表明立场,把该做的做到位,如果被贬为同进士,去偏远小县当县令,或能难倒别人,却难不住他。
身为剑池境剑修,可硬撼金丹真人的存在,要说连区区地方豪强和几个小吏都震不住, 没有人相信。
刚好可以脱离京城这个大旋涡。
可是李守中画了圈,立让局面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自己只要进前十,必被太后点为三甲,逼着做刀!
突的王宵哑然一笑,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坦然面对便是,真有解决不了的,一剑杀之!
“当!”
一声钟磬鸣响!
黄公公唤道:“请诸位学子封笔,否则以贬黜论处!”
凡是没写完的,虽然一脸懊丧,但还是停了笔,毕竟没答完,好歹是同进士,被贬黜就什么都没了,三年后能否再考尚存疑问。
有太监依次收卷,殿试不糊名,由八位阅卷官当场裁定。
黄公公又道:“请诸位学子离殿,三日后于国子监放榜!”
“臣等告退!”
所有人轰隆隆站起,朝太后和皇帝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出了殿门,王宵心神内视,发现体内的万家灯火图再度活跃起来,有着丝丝缕缕的灰黑之气酝酿,并且小城里多出了数十户人家。
这些人家,既非良善之家,也非恶霸,而是人不人鬼不鬼,藏头遮脸,神秘兮兮,就象是传说中的地下分子,阴沟里的老鼠,专门于暗底里搞破坏,两边刀子都捅。
使得小城的斗争形势更加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敌我难辨,前一刻还称兄道弟,下一刻就背后捅刀子。
王宵暗暗讷闷,他可以确认,灰黑之气不是众生愿力,不禁回头看了眼。
剑目中,在阳光的照耀下,斗拱青檐散发出层层金光,神圣而又尊贵,可在金光里,分布有无数细小的黑气,
这让他若有所思。
在大周朝的宫殿中,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怨气。
皇宫作为王朝中枢,每一个决策,影响天下万方,但反过来,天下万方也在影响着王朝,王朝上升期,正气压过怨气,而在衰末期,怨气压过正气,便是王宵看到的灰黑之气。
王宵相信,不仅仅是自己,佛道高人也能看到,可是王朝到了末期,已是时来运去不自由,纵然开国太祖领着一群老伙计重生,也无能为力,最多出一两个张居正续续命,却改变不了王朝坍塌的势头。
除非改朝换代,一切在废墟上重新开始。
二月的正午,阳光明媚,照身上暖融融,但一路上,众人均是心事重重,今次的事情,确实太震憾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十年寒窗苦读,终于画上了句号!
虽然朝局动荡,可这何尝不是一个快速崛起的机会呢?
出了太和门,两边的棚芦备有简餐,也算是朝廷的一项贴心化举措,众人叩拜谢恩,虽然都很饿了,却不敢喧哗,拿捏着用餐,只闻杯盘作响。
王宵的辟谷丹效力还没过去,装模作样,和大家一起吃喝。
半个时辰后,众人谢恩离席,又有太监唤喊:“诸位肃静,随我离去,不得散乱,不得喧哗。”
随即在前领路。
直到出了午门,朱漆铜钉大门在身后轰隆关上,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松了下来,半日殿试,又碰上立场之争,其中的挣扎犹豫,比之考试更耗精力,均是筋疲力尽,哪怕张文墨,都不发一言,匆匆上了马车,回薛家睡觉。
王宵也回了住处,一觉睡到天黑,自然醒来,仍是上半夜,于是给自己换了短打劲装,把铜葫芦挂腰上,悄悄翻墙离去。
在他的估计中,楚银台应已离京,还未到家,正是最好杀的时候,而且今夜的贡士都在补觉,不会有盯着自己。
他打算去碰运气,碰不到就当夜里长跑散心。
高大的城墙挡不住他这种人,况且数百年承平,守备早已废驰,城门一关,万事大吉,城头竟没一个守卒,只有一具具气死风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王宵如影子般掠过,疾冲下城,脚底剑光闪烁,迅速远去。
从京城到广平,约八百余里,途中有十余驿站,以楚银台的脚程,每天行路不可能超过百里,只需要重要关注前面几个驿站就可以了。
很快的,驿站出现,王宵远远以神识扫视。
他虽未见过楚银台,但大体了解楚银台的家境,是广平县数一数二的大户,年龄比自己大些,相貌也算得上俊秀。
这样的人,很好找。
第一个驿站里,没有人类似于楚银台的体貌特征,王宵去往下一处。
‘嗯?’
他发现两股弱小的妖气,再细细看去,有两个十一二岁年纪的女孩子,身衫褴褛,蓬头垢面,摄手摄脚的从后面的林地向驿站靠近。
再聚剑气于耳,能听到嘀咕声。
“这贼子,先杀了他取点利息!”
“嗯,要不是姓楚的贪图十四姐的美色,我们家哪会死了那么多姐妹,这仇就先从他身上报起!”
“想好怎么杀了吗?”
“这还用教?一口咬死他!”
王宵心中一喜,居然是十四娘的妹妹?
这可赶上了!
不过他没有抢着出手的意思,而是收敛气息,悄悄跟在后面,两丫头能自己杀了楚银台自是最佳。
二女一路行走,一路嗅着鼻子,从驿站的后院翻了进去。
“就是这间了,有那贼子的气味!”
“杀!”
二女和身撞入窗户,直接翻了进去。
王宵却是瞬间神色一变,屋里,有两股强大的妖气陡然爆发,大约相当于金丹层次,分明有埋伏!
他有五成把握,可以斩去其中一个,却绝无可能连斩两妖,他担心强行出手,会惹来妖精的应激反应,凶性大发,反伤了二女,只得强行按住出手的冲动。
在他想来,对方既然设陷阱,必是摸清了十四娘家的情况,专门捕猎逃散的小狐狸,应是以擒捉为主,不会冒然杀掉。
毕竟这等弱小狐狸精,取不到妖丹,杀了没什么用,不如捉走,满足其他方面的欲求,等一等,或有解救的机会。
“不好,有埋伏!”
“啊!”
二女刚一进去,也觉察到异常,连逃跑都来不及,就被强大的威压压趴了。
“哈哈,果然钓到两个!”
“先问清楚,别的狐狸在哪里!”
“呸,才不会告诉你们呢!”
“哟嗬,你家鳖爷就喜欢调教小烈马,来来来。”
“咳咳,两位前辈,驿站人多,还是不要在这里动手,不如去后面的小树林,想怎么折腾都行!”
“倒也是!”
就见一条体宽膀圆的大汉,一手一个,提着二女从窗口掠出。
另一个干干瘦瘦,长的象虾子的男子,提着个青年公子,跟在后面。
转眼就越过围墙,没入小树林中。
王宵不动声色的召出剑丸,隐匿气息,渐渐靠近。
待得距离驿站有了好几里,那大汉刚把二女扔到地上之时,突的剑丸发动,比黄豆粒略大一圈的剑丸瞬间分化为剑丝,迈过时空的间隔,疾斩向大汉。
王宵同步拨出佩剑,急掠而去。
“谁?”
那大汉毛骨耸然,刚刚回头,一道剑光已照面劈来,正待从背后扯下一个壳子抵挡,却是迟了,嗤的一声,剑光从脖子劈下!
连脑袋带着半边肩膀,都被劈了下来! 李守中的女儿李纨嫁去了贾府,是地道的北静王党,卫若兰仗着他的名头,打压王宵,迫于王子腾的势,贬黜王宵,皆属小节, 可以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