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知州仲简,自忖城坚防严,认定侬军多出自山野,不擅登城攻坚,纵然一路大胜但绝不敢袭击广州,前线州府数度告急,仲简非但不发一兵,反将信使悉数囚禁,更‘榜于衢行路,令民敢有相扇动欲逃窜者斩’。”</p>
“侬军临城下,大肆抢掠,仲简方才开城门令民入城,不及进城者逾千,悉数为侬军所掳,侬全福将所抢财帛粮货尽数分发,侬军士气大震。”</p>
“广州城既围,仲简留兵自守,不敢出战,又纵部兵馘平民以幸赏,险酿城中民变,幸得转运使肖固率兵弹压,又释放海上巡检王世宁,城中方得安定。侬军连日攻打,仲简贪生怕死,阴具舟欲与家属逃去,为王世宁所阻,然消息走漏,城内驻军闻听主官欲遁,军心涣散,侬军数日攻打,日夜不坠,乃有守将倦极诱士卒开城门投降侬军未遂案,为都监侍其渊制止之。”</p>
“广州危殆,广、端州都巡检高士尧率军支援,于城西船亭与侬军鏖战,仲简畏死,不发兵援,高军大败,高士尧仅以身免;翌日,肖固命部将武日宣、魏承宪率兵突围,北上求援,因内奸传递消息,兵出十里中侬军埋伏,双双被擒……”</p>
空幻议事大厅,四份白纸黑字的战报,一字排开,摆在庞昱面前;大厅之上,他的正前方,以邹缁清为首,林憾平和几位长老分据左右的空幻众首脑,此时正冷冷盯着这位已经被擒来总堂半月有余的少年钦差,默契似的一语不发。</p>
“喂喂喂,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降,我投降,你们还这样子做什么?莫非信不过我的诚意?”四哥一边大声抱怨着,一遍斜着眼不耐烦扫过众人,目光最后停在邹缁清雍华冷俏的玉颜,亵玩一般的放肆眼神哪里像是个现行的囚犯,分明比谈判桌上对吼还要跋扈嚣张。</p>
“大胆宋狗,敢对尊主无礼!”重光副堂主韩定难(重光堂由尊主直接统辖,故只设副堂主,但位仅在大护法、左右尊使之下)见状,登时火冒三丈,走下阶来一耳光就要打过去,这位昔日南唐宰相韩熙载的重孙是空幻中罕有的多谋之士,堪称文武双全,加上宰相之后的出身,早早便被委以重任,二十岁便当上了统辖一方的舵主,二十五岁身为堂主,十年前更是一步登天,以区区二十八岁之龄成为仅次于大护法、左右尊使之下的重光副堂主,是空幻少壮派中的领军人物,自然也是极端强硬的主战派。</p>
但不同于曹杰雄、朱大挺等人醉心于权势,韩定难一向唯尊主之名是从,凡事尊主说一便是一,任何人、任何事,都动摇不了他的信念,所以即便那****祭祀上,他也喊得很大声很激情,但是事后尊主说了现在还不到时机,他便立刻禁制了所有的手下,尊主说要先劝降庞四,他立刻放下手头纷繁的事务,赶来大厅。</p>
韩定难一掌击出,眼看打得庞四脑浆迸流,身后忽然传来尊主的声音。</p>
“定难,住手!”</p>
夹带风雷之威的一掌在离庞昱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p>
“天丁大人若肯降顺,便是我们自己人了,同门相残,可是组织的第一戒条。”邹缁清语调淡然,但却有不容置谑的威仪,那个在和庞昱单独相见时艳光照人、韵致尽显的素衣美妇,早已将她的潋滟容光掩藏在了冰封般的威凛下,变回了统摄空幻十万群雄、一心反国****反政府的女魔大头领。</p>
一旁的林憾平长长吁了口气,韩定难的一掌可不是开玩笑的,这耳光要是抡在脸上,姑爷怕是一辈子要顶着半边猪脸过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