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听到这话,不禁一笑, 他们虽只半日小别, 但是两人正好得如胶似漆, 一刻也不愿分开,这短短半日,倒好像是几年几月没见面一般。他“嗯”的一声,在黑暗中找到王怜花的嘴唇,深深吻了上去,然后抱着王怜花坐起身来, 摸索着找到放在床头的灯台, 将其点亮, 借着灯光,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紧抱着他,脸颊泛着红晕, 像是日晒后留下的痕迹。他显是骑马过来的,不过身上没有汗味,多半是到得小镇以后,他先在什么地方洗了个澡, 吃了顿饭, 说不定还睡了一觉,等到夜深人静了,再过来夜袭。
贾珂想到一路上阳光猛烈,地面也火辣辣的, 不知王怜花在路上吃了多少苦头,不由得又怜惜,又懊悔,在王怜花的脸颊上亲了几下,说道:“小傻瓜,脸都晒红了。”
王怜花不以为意地道:“过几天就看不出来了。”
贾珂可不想等过几天再说,略一寻思,笑道:“要不我去厨房要几个生鸡蛋,用蛋清给你敷一敷脸,反正这家客店的厨房,你熟悉得很么。”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脸上一片天真无邪,说道:“这倒奇了,这家店又不是我开的,我为什么会对这里的厨房很熟悉?”
贾珂笑道:“原来你对这里的厨房不熟悉啊,那是谁趁着我沐浴之时,找店小二点了这么多道菜,让店小二一会儿给我送来,怕我心下起疑,还编了个谎话,嘱咐店小二说给我听?又是谁知道我生性多疑,怕我不信他编的谎话,还买通了厨房的人,跟他们说倘若我过来盘问,他们就这么跟我说?”
王怜花笑道:“原来你是从这一桌酒菜上,看出我也在这小镇上的。”他原以为贾珂这是深知他的为人,知道他绝不肯乖乖听话,一定会跟着过来,所以才对他趁夜偷袭这件事毫不意外。
贾珂笑道:“是啊。”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问道:“我自觉这次已经做的天.衣无缝了,你是怎么发现这一桌酒菜和我有关的?”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当时那店小二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们店里的厨师前几天刚发了一笔横财,那之
后他时不时就会挑一个客人,多送他几道菜。’”
王怜花嗯了一声,道:“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贾珂笑道:“这句话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那个店小二将酒菜送过来以后,我就从窗户离开客房,去了一趟厨房,然后找到了那个厨师。 ”
王怜花点点头,说道:“我早猜到你会这么做,所以我将厨房所有人都买通了。”
贾珂又是一笑,说道:“这我知道,厨房里除了那个厨师以外,余下的厨师和帮工加起来一共有七人,我向他们询问这桌酒菜的事,这七人回答的话,和那个店小二回答的话没什么区别。于是我又分开问他们,既然他们都说这厨师在几天前发了这一笔横财,那么他具体是几天以前发的财呢?既然他在发财以后,就时不时挑一个客人,送他几道菜,那他一共送了多少个客人呢?
这样一问,这七个人的回答就各不相同了,后来我稍一逼问,他们就告诉我这究竟是哪一间客房的客人给我点的饭菜,给我编的谎话。所以……嘿嘿,在那间客房的客人要洗澡水的时候,在下就曾假扮成小厮,往他的房间里送过洗澡水。”
王怜花一怔,回想适才他叫店小二送洗澡水的情景,当时他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街道,满心都是旧梦重温的兴奋,哪会留意一个来送热水的店小二。
随即想起这店小二过来之时,他正洋洋得意地在心中盘算,不知贾珂这次要花上几天才能发现他,倘若贾珂超过三天才能发现他,到时他可要大肆嘲笑贾珂一番。当时他想到贾珂,目光中满是怜爱,就好像在想一个小傻瓜似的,只怕贾珂当时看着他,目光中也满是怜爱,就好像在看一个小傻瓜似的,不过他这次可真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了!
王怜花想到这里,脸上一红,一口咬住贾珂的耳朵,哼哼道:“既然你当时就看见我了,干吗不直接拆穿我?”
贾珂嘻嘻一笑,说道:“我看王公子玩的这么高兴,哪里舍得当时就拆穿你?”
王怜花哼了一声,问道:“那你干吗现在拆穿我,存心让我不高兴吗?”
贾珂柔声道:“当时我看见吩咐店家给我送来饭菜的人是你,心里不知道有多
么感动。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嘿嘿,知道我怎么想的。”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不过就给你点几道菜,你就高兴成这样啦?”然后抬手捋了捋头发,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看了贾珂一眼,说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贾珂轻轻一笑,说道:“怎么谢你呢,嗯,先把今天中午我在船上欠你的账补上。”顿了一顿,又道:“王公子,你带润滑膏了吗?我这次出门可什么都没带。”
王怜花轻轻咳嗽一声,背过脸去,看向墙壁,问道:“你要哪种香味的?”
李淳选客房的时候,特意选了一间离贾珂最近的客房,两间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偏偏这家客店建的时候就偷工减料,客房与客房之间隔音很不好,贾珂和王怜花在隔壁客房里胡天胡地之时,他躺在床上,听着这情致飘忽,缠绵宛转的声音,也胡天胡地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精疲力竭,渐渐的睡了过去,很快又醒转过来。
这般周而复始,始又复周,直到东方天空隐约露出鱼肚白,声音终于停止,他睁开眼睛,跳下床去,走到和贾珂的客房相隔的那面墙壁之前。他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只听到流水声,却没有开门的声音。
李淳自然不知道王怜花也在镇子上,只道贾珂在人前表现得对王怜花忠贞不二,和王怜花分开以后,竟一刻也不能耽误,这镇子这么小,他宁可找个歪瓜裂枣陪他风流快活,也不愿一个人孤枕安眠。心想:“嘿嘿,贾珂,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么!”心念一转,又想:“没有开门的声音,看来贾珂是打算明天再让那人离开了。好啊,一会儿我就去捉个奸!”想到这里,心中甚是畅快。
李淳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不过他心里存着这件事,这一觉便没有睡踏实。待听到窗外响起鸡叫之声,他蓦地里清醒过来,睁开眼睛,见窗外已经微明,急忙跃下床去,穿好衣裳,然后推开房门,走到贾珂住的客房前面
他见房中漆黑一团,十分安静,显然房中人正在睡觉,心念一转,突然间大叫一声,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客房,叫道:“贾珂,你快救我!”一面叫
嚷,一面向床看去,只见床上躺着两个人,都没有穿衣服,这么热的天气,他们却不怕热,紧紧抱着对方,睡得很是香甜,这时听到他闹出的声音,两人立即醒转,坐起身,向他看过来,其中一人是贾珂,另一人则是王怜花。
李淳本是来捉奸的,哪想他捉到的不是别人,居然是王怜花,不由大为惊异,伸手指着王怜花,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怜花睡眠不足,心情很不好,他靠在贾珂的怀里,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贾珂伸手拉过来被子,给两人盖上,然后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李淳震惊之后,也冷静下来,他双手交握,背在身后,说道:“我刚刚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吱吱’两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只老鼠站在床头,和我就离着一只手掌的距离。我最害怕这种东西了,哪敢在客房多待,只好过来找你了。本是想请你帮我捉住那只老鼠,不过你现在温香软玉在怀,只怕没有捉老鼠的闲功夫了。罢了,罢了,你们继续睡,我去找别人帮忙!”
他不等贾珂回答,便走出客房,将房门关上,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将房门闩上,一时气愤难平,看哪里都不顺眼,索性拿起桌上的茶具,重重地摔在地上,待听到茶具碎裂的清脆声响,心中终于稍觉舒畅。
王怜花缩在贾珂的怀里,听到隔壁客房传来的茶具摔碎的声响,淡淡一笑,说道:“一下就把这么重的东西推到地上的老鼠,我倒是头一回见到。”
贾珂闭着眼睛,伸手抚摸他的后背,微笑道:“这老鼠再大,也不敢过来咬人,你何必在意它大不大?”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也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过不良久,忽听得走廊上响起说话之声,随即有人扣响屋门,却是李湛派人过来叫他们起床赶路。
李湛的客房和他们相距较远,没听到清晨时他们这里闹出的动静,待贾珂和王怜花走出客房,他见到王怜花,自是大吃一惊,只是木已成舟,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同意王怜花和他们一起去扬州找人。吃过饭后,四人便坐上马车,向扬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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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等
人出发太晚,又在路上耽搁了行程,到得苏州时,已是夜晚。这时城门关上,不得随意进出,一行人只得在城外住了一宿,到得天亮,城门打开,才进到苏州来。
钟灵前天刚来过一趟苏州,她四处张望,只觉苏州城和前日没什么区别,不由心下发愁,说道:“萧大哥,你说我应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哥哥知道我现在就在苏州啊?”
赵明听到这话,问道:“哥哥?”
钟灵一路上和赵明相谈甚欢,对他很是信赖,听到这话,便将鸠摩智如何在大理绑架段誉,如何将他带到苏州,如何带他去曼陀山庄,如何在曼陀山庄上打听去参合庄的道路,如何想要去“琅嬛玉|洞”,如何被贾珂制住,之后如何下落不明等事,一五一十,详详尽尽地告诉了赵明,只是略过段誉是大理国王子一事不提。
赵明略一沉吟,问道:“钟姑娘,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还望你能赐教。”
钟灵笑道:“赵大哥,你尽管问就是。”
赵明微笑道:“这鸠摩智是吐蕃人,令兄是大理人,他二人先前从没来过苏州,是不是?”
钟灵想了想,说道:“我哥哥从没来过苏州,这点我可以保证,至于那恶和尚么,嗯,他从前就和慕容博打过交道,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去参合庄,我想他应该也没有来过苏州。”
赵明道:“但是你刚刚说的这段经历中,可没有提到第三个人,也就是说,鸠摩智和令兄是自己去的曼陀山庄,并没有找熟识太湖水道的人指引方向,是不是?”
钟灵奇道:“是啊,这有什么说不通的吗?”
赵明轻摇折扇,微微一笑,说道:“这曼陀山庄是太湖深处的一处水庄,钟姑娘没去过太湖,自然不知道太湖和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比如咱们脚下这条街道,无论你想去哪里,只需找人问清方向,便能摸索着走过去,最多不过走了几条冤枉路,在路上花的时间长了一点罢了。
但是太湖上的水道,是如棋盘一般纵横交错的,兼之湖面上生着许许多多的荷叶、浮萍、芦苇、茭白,随时一阵风过来,湖面立时变换了模样,即使是本地人,也未必能将太湖水道记全,何况是外地人了,不花个
几年时间,绝不可能将太湖水道记熟的。鸠摩智这样一个远道而来的蕃僧,不认识太湖上的水道,说不定连划船都不会,仅凭他自己,怎能将船划到曼陀山庄去。”
萧峰先前来苏州游玩之时,也曾租下一条画舫,在太湖上游水垂钓,只是那时他满腹心事,并没怎么留意太湖上的风景,这时听了赵明的话,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只觉太湖上的水道,果然如赵明说的一般错综复杂,想是鸠摩智来到太湖以后,发现自己不认得去曼陀山庄的道路,于是雇佣了一个船夫,让那船夫带了他去,却不知道那船夫之后是生是死了。
钟灵道:“赵大哥,你的意思是说,那恶和尚这是第一次来苏州,他不可能知道该怎么去曼陀山庄,于是在岸上找了个人,命那人带他们去曼陀山庄。等到了山庄以后,他就将那人杀了,所以贾珂到山庄之时,只看见他们的小船,却没看见船上还有别人,是这样吗?”
赵明微微一笑,说道:“只怕还不止这样。”
说完这话,将折扇收拢,拿着折扇的手背在身后,紧握扇柄,手指颤抖,指尖发红,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继续道:“鸠摩智又不打算在曼陀山庄上待一辈子,他只走过这么一趟,去的时候,他不知道道路,回来的时候,他也不会知道道路。既然他不知道道路,那他干吗一到曼陀山庄,就将船夫杀死了?难道他就不担心曼陀山庄的人,个个骨头很硬,无论他使出什么手段,他们都不肯给他带路,送他回岸上吗?
依在下之见,既然他敢这么做,那只说明一点,就是他笃定到时候自己一定能够回到岸边。那么鸠摩智的依仗是什么呢?嘿,咱们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慕容复勾结了金波帮的人,将船驶到曼陀山庄,一把大火,将山庄夷为平地,并且贾大人乘坐的那条船上的船夫,都被人杀死了。
这两件事实在太过凑巧,我思来想去,都觉得啊,鸠摩智的依仗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复。他早知道过不了多久,慕容复就会来曼陀山庄,他和慕容复交情不错,说不定绑架令兄这件事,就是慕容复的主意,到时他们坐慕容复的船回到岸边就是。因此他有恃
无恐,一到曼陀山庄,就将船夫杀死了。”
钟灵脸上现出困惑之色,说道:“赵大哥,你这话说的不错,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那恶和尚是为了武功才绑架我哥哥的,慕容复干吗要绑架我哥哥?也是为了我哥哥的武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