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和小鱼儿都觉莫名其妙, 这两只大雁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竟只是为了送给贾珂一条大红抹额?
小鱼儿拿起这条大红抹额, 见上面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 珍珠两旁用金线绣了两条游龙, 式样精雅,灿烂如新, 显然这条抹额的主人还没怎么用过这条抹额,抹额就给那只大雁叼走了。
他略一沉吟, 眼角向贾珂掠了一眼, 正巧瞧见贾珂一身大红吉服,不由得心中一动, 笑道:“这不会是要与你成亲的哥舒天的抹额!”
贾珂干笑一声, 心想:“他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倘若这是他的抹额, 那是谁让那两只大雁把抹额给我的?总不能是他的鬼魂!”说道:“决不是他的,他没在额头上系抹额。”
小鱼儿沉吟道:“这倒奇了,这条大红抹额一看便十分的喜气洋洋,像是新郎勒在额头上的, 这不是哥舒天的大红抹额, 又会是谁的大红抹额?那两只大雁又为何如此好心, 专程把这条抹额给你送来?”
他虽聪明伶俐, 毕竟没有未卜先知之能, 如何能想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解释,索性开起玩笑来,说道:“我还当哥舒天要跟你人鬼情未了, 他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法过来见你,就派这两只大雁过来给你送定情信物。”
贾珂白了小鱼儿一眼,说道:“亏你想得出!难道被他扔一次悬崖不过瘾,还想再被他扔一次吗?你若有这等爱好,也不用他复活来扔你,我现在把你扔下去就是!”
小鱼儿大笑道:“我先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他扔下悬崖,眼下我既已知道他把我扔下悬崖,全是因为他看上了你,那他再来把我扔下悬崖,我也有法对付他了。我就跟他说,我完全赞成他与你拜堂成亲,也打从心底里把他当成弟妹,你若是不同意,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把你绑起来送进洞房。我就不信我都这样说了,他还会把我扔下悬崖。”
小鱼儿说到这里,忍不住咯咯笑道:“格老子,这龟儿子的脾气还真是怪,他看上你,就把我扔下悬崖,我若要学他,岂不得把老黄扔下悬崖?”
贾珂见小鱼儿提起黄药师时满脸轻松,不禁一怔,倘若小鱼儿亲眼见到黄蓉被逍遥侯打伤,命在旦夕之间,又如何能够这样轻松?他转回头去,继续向上攀爬,问道:“说起来,你这鱼老子是怎么被那龟儿子抓住的?老黄呢?蓉儿呢?他俩不应该和你在一起吗?那龟儿子总不会只抓了你一个。”
小鱼儿哈哈一笑,说道:“鱼老子?嘿,这个别号还真是威风得可以!其实这件事说来倒也简单。那天我们三人到了一座小镇,老黄见我和蓉儿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聊天,觉得我俩实在吵闹,就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到得半夜,他才回到客栈,然后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房间。
蓉儿担心老黄,就去老黄房里找他,回来跟我说,她那陈师兄和梅师姐从前为了练《九阴真经》上的功夫,在中原得罪了一大批人,那些人想要得到他二人手里的《九阴真经》,便不断组织人手围攻他们。
他们武功虽高,终究势单力薄,大概是抵挡不住了,就离开中原,逃向西域,途中经过这座小镇,就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老黄今天经过他俩当年住过的那栋宅子,听说了这件事,想起他俩在桃花岛上跟着自己学武的那段时光,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所以回到客栈以后,就一直在客房里追忆前尘,没找我们说话。”
贾珂知道在原著里,黄药师对梅超风一往情深,娶了才貌双全的冯衡为妻以后,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还在愤愤不平地喃喃自语:“再没人胡说八道,说黄老邪想娶女弟子做老婆了?”
后来黄蓉离家出走,黄药师打破誓言,出来找女儿,一遇见梅超风,立马将女儿扔到九霄云外,默默地跟在梅超风身后。她去荒山上练功,他就坐在旁边的松树上晒月亮,她被欧阳克用蛇阵偷袭,他就吹箫助她击退敌人,她去归云庄报仇,他就跟着去归云庄看她和别人打架,一旦她落了下风,他又立马把她带走,教她御敌之法。
直到七八十岁的年纪,他还是对当年自己没能娶梅超风为妻一事耿耿于怀,所以对勇于和师父成亲的杨过相见恨晚,只恨梅超风不像杨过那样爱上了师父。
他对梅超风这般如痴如狂,若非梅超风去归云庄的时候,黄蓉正巧也在归云庄,贾珂简直怀疑,接下来的故事是,黄蓉找不到黄药师,索性自己做主,与郭靖拜了天地,等她把郭芙生了下来,黄药师还跟在梅超风后面满世界溜达,完全想不起自己是出来找女儿的。
黄药师对梅超风如何倾心相爱,本与贾珂半点也不相干,但事情坏就坏在梅超风是被他杀死的。
贾珂将心比心,若是有人杀死了王怜花,自己决不会放过那人,黄药师又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心中真对这件事没有任何芥蒂吗?
贾珂与黄药师相交多年,一直相处愉快,加之当年黄药师直到梅超风被他杀死以后,也没有想要为梅超风报仇,他只当黄药师早已对这段感情释然了,不料直到现在,黄药师还没有忘记梅超风。
贾珂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鱼儿奇道:“你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贾珂心想:“我总不能跟你说,我在感慨你岳父对梅超风的相思之苦!这件事贾珂哪里会知道?”眼珠一转,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一首诗来:‘微风惊暮坐,临牖思悠哉。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时滴枝上露,稍沾——’”
后半句本是“阶下苔”,但贾珂想到黄药师第一次见到梅超风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因为容颜俏丽,先在用皂荚洗衣服的时候被蒋老爷调戏,再被蒋太太毒打了一顿,那蒋太太还拿来火钳,打算烫瞎她的眼睛,便改口道:“——门外苔。伤心看稚女,灯火照皂荚。唉,这首诗真是一首好诗!”
贾珂本想老黄对别的徒弟都心狠手辣,说割断脚筋,就割断脚筋,哪怕他们什么错事都没有做下,也要割断他们的脚筋,然后把他们逐出师门,唯有对犯下大错的梅超风如此缠绵万状,难分难舍。这其中差别,即使小鱼儿从前没有察觉,听了这首思念故人的诗,也该察觉了。
哪知此言一出,小鱼儿“咦”了一声,大是惊讶,说道:“你当真料事如神,连梅超风有个女儿都知道。”
贾珂大吃一惊,道:“梅超风有个女儿?”
小鱼儿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啊!我听你自己加了一句‘伤心看稚女,灯火照皂荚’,还以为你说的稚女,指的是梅超风和陈玄风的女儿呢。是啊,当年他俩之所以在那座小镇住过一段时间,就是因为梅超风那时候已有了身孕,陈玄风不舍得梅超风在路上奔波受累,便和梅超风隐姓埋名,在镇上住下。
过了五六个月,梅超风生下他俩的女儿,陈玄风高兴极了,甚至生出就在那座小镇安家的打算。只不过他们住的小镇实在太小,好多东西都买不到,有一天陈玄风去了临镇,给女儿买了一大堆好玩的东西。
不想他们的一个仇家那时也在临镇,那仇家和陈玄风打了个照面,陈玄风没有看见他,他却已认出陈玄风来,当天就集齐人手,去陈、梅二人的家里围堵他们。好在陈玄风和梅超风武功厉害,杀了一大半人,带着女儿逃出小镇。
因为这一场血战,他俩的行踪暴露,镇上的人都知道他俩是谁了,他俩住的那栋宅子,因为当时死在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他们离开以后,再没有人住进去过,屋舍渐渐荒废,成为一座杂草丛生的鬼宅。
老黄也是经过那栋宅子,见宅子明明建构精雅,但宅中瓦片掉落,地面开裂,杂草生得比七八岁的小孩还搞,好一副荒芜破败的模样,一看便是十几年没有人进去过,又见人人都避着那栋宅子走,宛若他们只要靠近那栋宅子,便会招来不幸似的,心生好奇,便向当地的百姓打听那栋宅子的事情,才知道那栋宅子是他那两个逆徒住过的。”
贾珂“嗯”了一声,沉吟道:“这倒有趣。我手下柳无眉你也认识,她从前是石观音的人。她跟我说过,梅超风和陈玄风在十四年前,逃去了大漠,不幸落入石观音手中,被石观音关了起来,那时候他俩身边可没跟着一个小女孩。”
小鱼儿道:“他俩是在十五年前生的女儿,过个一年或者半年,再被石观音抓住,这有什么奇怪的?至于他俩遇见石观音的时候,他俩的女儿何以不在他们身边,我想他们是担心女儿被仇家杀害,所以把女儿托付给别人了,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俩的女儿生下来不久便过世了。”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生下来不久便过世了倒有可能,至于托付给别人,嘿,你不要忘了,他俩都是土生土长的卫国人,去桃花岛的年纪也很小,直到长大成人,他们才离开了桃花岛,之后在武林中闯荡了几年,结下的仇家太多,实在待不下去,只好逃去西域。
一来,他们初到西域,正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去哪里找可以托付女儿的亲朋好友?二来,那时候全江湖都知道《九阴真经》在他们手上,加之追杀他们的仇家,为了找到他们,开出的赏金着实不菲,他们自己就背叛过恩师,平日里与别人相处,只怕也会疑神疑鬼,随时怀疑人家会背叛自己,又哪里会对人家推心置腹,把亲生女儿交给人家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