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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1 / 2)

 王怜花哈哈一笑, 说道:“很好,很好,你说得这样诚恳, 我不给你们一个机会, 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这样, 今天晚上,你们一人写一份声讨高寄萍的檄文, 不得少于三千字,不得有雷同之处, 明天早上交给我。你们在檄文中骂得越难听, 我越高兴,说不准就收下你们了。”

那四人眼中光芒闪动, 显然心情颇有起伏, 脸上却都丝毫不动声色,那年纪最大的那个拱手笑道:“多谢公子给我们这个机会。”

王怜花笑道:“不必客气, 等你们明天把檄文写好后交给我,再来向我道谢。”走上几步,到了那株西施粉前面,继续欣赏菊花, 浑不把那四人放在眼里。

那四人对视一眼, 年纪最大的那个又道:“王公子, 洪大福的尸体, 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置?”

王怜花懒洋洋地道:“人是你们杀的, 你们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你们杀他的时候没有知会我,怎么处置尸体的时候反倒来知会我了?如此明月,如此美菊, 你们自己不懂欣赏,那也罢了,在别人欣赏明月和美菊的时候,你们在旁边谈论杀人,谈论尸体,也不嫌自己大煞风景吗?”

那四人听他语气中颇有不悦之意,忍不住对视一眼,年纪最大的那个拱手笑道:“是,我四人这就离开,不打扰公子赏菊了。”说着拎起洪大福的尸体,四人向王怜花躬了躬身,一齐离开花林。

王怜花听了那人的话,忽然想起一事,暗道:“月下赏菊,本是无数名人骚客最喜欢做的风雅之事,他这句话说的其实没错,我确是打算在这里欣赏菊花,可是……可是贾珂先前跟老子说菊花很像……像……唉!

老子本来没想起这件事的,都怪他说不打扰老子赏菊,引得老子想起这件事来!如今老子什么都想起来了,哪里还有心情欣赏菊花啊!倘若贾珂在这里就好了,他定会先跟我在花园里赏一会儿菊,然后再回屋里赏一晚上菊。”

王怜花脸上神情变幻,一会儿羞恼,一会儿荡漾。幸好这时他面朝那株西施粉,脸上的神情再怎么变来变去,那四人躬身和转身的时候都没法看见,否则他们定会以为这位在快活林和玩偶山庄大出风头的王公子,脸上的神经出了问题。

王怜花心情荡漾,良久不能平息,过了好一会儿,再去瞧面前这株西施粉,明明西施粉还是先前那株西施粉,他心中却生不出多少喜爱之情了。

王怜花站起身来,兴冲冲地回到厢房,站在门口,灯光下见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我早知贾珂还没过来,我在想什么呢?”

他缓步走进厢房,将门关上,然后倒在床上,将被子抱在怀里,竟然睡了过去。

但他哪能睡得安稳?每当听到窗外有人说话,夜风吹动树叶,或是鸟雀飞过天空,他便会惊醒过来,疑心是贾珂过来了,跟着从床上一跃而起,快步走出厢房,倚在门框上,凝望通向大门的那条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眼中的光芒也渐渐的从有到无。

王怜花等不到贾珂,担心贾珂来到山庄前面,见庄子里多了这么多陌生面孔,疑心这是来了什么厉害人物,不敢轻易进来,便命手下将那数十面宝石锦旗插在门口,锦旗上的“王”字是他亲笔写的,贾珂看到锦旗,便知他在这里。

眼看天色渐亮,远处隐隐传来鸡鸣之声,贾珂却始终没有过来,王怜花一次次经历从欢喜到难过,从期待到失望,终于感到困倦,将屋门一关,又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王怜花这次一合上眼,便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胸口痛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正觉纳闷,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受伤了,忽然听到一声轻响,似是重物落在桌上的声音,跟着感到一个人快步走到面前,掀起的阵阵微风吹到脸上。这人扶着他坐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同时将手掌贴在他的背心,一股暖融融的热流瞬间自背心传来,王怜花登时感到胸口轻快许多。

王怜花对这人的手掌、胸膛、内力、甚至落在他脸上的呼吸都太熟悉了,不由得又惊又喜,便欲张口叫这人的名字。谁知他的嘴唇却好像不听他的使唤,明明他是想要张口说话,嘴唇却紧紧地闭着,倒好像嘴唇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似的。

忽听得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些了吗?”正是贾珂的声音。

王怜花正想惨兮兮地说:“不好,我胸口好疼,你快过来亲它几口!”谁知这次嘴唇又自己动了起来:“你干吗救我?难道是嫌我为了对付你,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声音虚弱无力,显然受伤极重。

王怜花一呆,随即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做梦。

他没有受伤。

贾珂也不在他身边。

这当然不是他。

这个贾珂当然也不是他的贾珂。

只听“贾珂”嗤的一声笑,说道:“我从前一直以为王公子是天下间最贪生怕死的人物,如今才知道王公子这么有气节,宁可去死,也不受对头的恩惠。那我这就挪开手了?”

王怜花一下就听出“贾珂”是在跟这个他说笑,才不怕“贾珂”就此收回手呢,心想:“倘若他问的是我,那我一定有恃无恐地向他一笑,说道:‘好啊,你收回手!就怕你不舍得!’不知这个我会怎么回答?”

只听“王怜花”干笑一声,说道:“你端来了什么?闻着还挺香的。”

“贾珂”听到“王怜花”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王怜花本也觉得这个自己转移话题转移得也太生硬,待听到“贾珂”这熟悉的笑声,突然脸上一红,心想:“平日里只要我转移话题,贾珂就会这样笑,难道我每次转移话题,都和这个我一样生硬?”

“王怜花”又羞又恼,微笑道:“贾兄,小弟受了重伤,你就这么开心吗?”说到这里,突然一怔,随即微微一笑,说道:“也是,小弟是中了你的算计,才伤成这样的,倘若今天受伤的人是贾兄,小弟当然也会十分开心。”他现在有力气说话,全靠贾珂将真气送入他的体内,但他嘲讽起贾珂来,却丝毫不留情面,竟似半点也不怕贾珂听了他的话,会恼羞成怒,收掌走人。

“贾珂”竟不生气,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若是希望你受伤,又怎会在这里照顾你?你明知洪七公的武功远胜于你,你见他中了你的算计,竟连他的伤势都不去检查,就大喇喇地当着他的面,跟你那些手下聊天。你若不受伤,洪七公就不叫洪七公,而叫洪七弟了。王公子,我从前听到你跟我说,天下间除了我以外,再没人配做你的对手,我就觉得,你未免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王怜花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自己又在梦里去了别的世界,并且这个世界十有八|九就是先前那个自己与贾珂为敌的世界,心中暗暗好笑,寻思:“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的贾珂,不管那个世界的贾珂与我是敌是友,都喜欢对我苦口婆心地啰嗦一通,生怕我在别人手上吃了亏。”

“王怜花”沉默半晌,说道:“既然这件事与你全无干系,你又怎会及时赶到,从洪七公手中救下了我?还是你是赶去救洪七公的,救我只是一个意外?”

“贾珂”笑道:“都有。倘若你要杀洪七公,我就去救洪七公,倘若洪七公要杀你,我就去救你。”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你自小就跟洪七公相交,与他交情甚好,救他本是理所应当。但咱俩认识以来,我一直在找你麻烦,做的坏事着实不少,你为什么要救我?”

“贾珂”想了想,笑道:“你不是说天下间只有我配做你的对手吗?我如此得你厚爱,又怎能让你这个对手死在别人手上?”

“王怜花”笑道:“原来你是想要亲手杀死我?”

“贾珂”却叹了口气,说道:“谁说的?我不想你死在别人手上,更不想亲手杀死你,我只盼你一百来岁,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能身体硬朗地和我作对呢。”

王怜花心想:“倘若是我,我就问他:‘你费了这么大力气,从洪七公手中把我救下来,只是为了让我和你作对吗?’”想到这里,便觉一颗心怦怦地跳动几下,跟着嘴唇微动,说道:“我一百来岁,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要跟你作对?哈哈,贾兄,你费了这么大力气,从洪七公手中把我救下来,只是为了让我继续和你作对吗?”

“贾珂”笑道:“我倒想让你做别的事情,就怕你不肯。”

“王怜花”微微笑道:“你还没跟我说,怎么就知道我不肯了?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且说来听听。”

“贾珂”缓缓摇头,微笑道:“我现在跟你说,那不是在趁人之危吗?王公子,我知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话,是疑心我救你另有所图,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救你只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死,除此以外,再没有第二个理由。这段时间,你只管安心养伤,你伤好以后,随时都可以走,我决不会向你提什么要求的。”

王怜花听了这话,虽知这不是他的贾珂,心中仍是一片温暖,暗道:“这世上果然只有贾珂会在意我的安危,无论他是我的什么人,都会在意我的安危。”

他到底身处梦境,虽然“王怜花”身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但“王怜花”早已睁开眼睛,看着“贾珂”,他眼前却始终一片漆黑。

不过漆黑也有漆黑的好处,他听着“贾珂”的声音,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都是他与自己的贾珂相处时的情景,相思之情难以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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