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一飞就能飞到两万米的高空, 贾珂虽在那只海东青的右足上绑了一个小竹筒,里面装满了墨汁,底部戳了一个小洞, 但随着海东青越飞越高,墨汁自寒冷的高空中飘洒下来,很容易就结为冰晶,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一行人沿着海东青离去的方向追去, 最初还能看见白茫茫的雪地上,落着好些稀稀疏疏的墨点, 形成了一条虚线, 渐渐墨点越来越少, 不过行了五六里, 就再也找不到墨点了。
贾珂和王怜花早已料到此事, 见海东青离去的方向,与玉无缺先前告诉他们的大光明境的所在, 是同一个方向,便继续向大光明境行去。
到得中午,众人找了一座避风的山丘,停下休息, 有人去附近打猎,有人烧火做饭。
王怜花从马车上下来,见不远处有一片树林,便叫来祖千秋, 说道:“你找一些人,把玉箫道人这些同伙,都绑到树上去。”
祖千秋知道王怜花一定又想出了什么刁钻古怪的法子,来折磨这些助纣为虐的家伙, 心中十分解气,又很兴奋,笑着答应了,走回去跟大伙儿一说,人人摩拳擦掌,走到那一百二十余人所坐的那些马车前面,将他们逐一从马车上扛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树上。
王怜花积威所在,这些人都不敢反抗,加之手脚都被绳子捆缚,也没法反抗,只是有人口中干渴,求饶道:“王公子,求你给小的一口水喝。”
王怜花没兴趣在这件事上虐待他们,向旁边生火烧水的人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便有人舀了几碗水,过来喂他们水喝。
贾珂坐在火堆旁边,见黄药师扶着黄蓉,从马车上走下来,坐到他身边,黄蓉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宛如一只小兽,身子却一动不动,显是被黄药师点住了穴道,关心道:“老黄,你还没研究出怎么给蓉儿解开她中的‘天绝地灭大慑心眼’吗?不应该。”
黄药师叹了口气,说道:“你若也有女儿,你就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了,不找千八百个人实验,我怎敢用在蓉儿身上?”
贾珂一笑,见王怜花走了过来,伸手握住王怜花的手,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又向黄药师一笑,说道:“我不用有女儿,就很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天绝地灭大慑心眼’,是控制一个人的神智的。
虽然玉箫道人的手下跟我说,中术者过上几天,就会清醒过来,但若会留下后遗症呢?蓉儿现在还是只记得她要杀死怜花,不认识咱们,你不给她解开‘天绝地灭大慑心眼’,万一她因为中术时间太长,清醒以后,还是不记得咱们了,那可怎么办?
从前怜花遭到‘迷魂摄心催梦大法’的反噬,我照顾他那一个多月,就一直担心他醒来以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幸好没有。‘天绝地灭大慑心眼’和‘迷魂摄心催梦大法’很不一样,‘迷魂摄心催梦大法’不会留下后遗症,‘天绝地灭大慑心眼’却未必不会留下后遗症,我看你还是早点做出决断为妙。”
他无法解释玉箫道人为何会死而复生,昨天将“天绝地灭大慑心眼”的心法交给黄药师的时候,就推说这是他们从玉箫道人的手下口中问出来的。
黄药师沉吟不决,心中好生为难,他当然也想到后遗症了,但是大脑何等脆弱复杂,若是一着不慎,将女儿变成了傻瓜,那可如何是好?
王怜花笑道:“你若是还不放心,那里不是站着一百多人吗?你先拿他们练练手,便是有人变成傻瓜白痴,我也不会心疼。”
黄药师一想也是,说道:“你们帮我照看一下蓉儿,我去去就回。”便将黄蓉留在贾珂身边,走到那片树林去了。
这时去附近打猎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回来。有几个人运气极好,在雪地里逮了十几头山羊,人少羊多,一人就得扛两三头羊,脚步沉重地从雪地里走了回来。其他人瞧见了,连忙拿起地上的铁锅,去附近的冰河里取水,三头羊熬汤喝,余下的羊都架在火上烤。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漫山遍野,都是白雪,想找点蔬菜熬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王怜花去车上找了半天,翻出一些香菇干来,放进羊肉汤里,正用铁勺搅拌,忽听得一人道:“贾侯爷,王公子,有一件事,贫道觉得应该说与二位知道,不知二位可否有空?”却是丹阳子马钰。
上一日马钰和众师弟说起李莫愁与江玉郎狼狈为奸,担心李莫愁出身古墓派,而全真教与古墓派渊源甚深,日后追究起来,全真教也会受到牵连,便决定次日一早,就找贾珂说明此事。
但今天一早,贾珂和王怜花就带回了那一百二十余人,让大家用他们来堆雪人,然后就不知去了哪里,马钰找不到机会跟贾珂和王怜花说话,只好拖到了现在。
贾珂心下奇怪,笑道:“道长请坐,不知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俩?”
马钰坐到贾珂身边,说道:“贾侯爷,贫道昨天听你说,这次的事情,李莫愁姑娘也有参与。不瞒两位说,李姑娘与本门颇有渊源,贫道昨天与诸位师弟商议过,都认为应该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给二位知道,倘若李姑娘出现在这里,与她师门有关,她师父性情执拗,只做这一次,只怕不会罢休,咱们也好提前防备。”
贾珂当然知道李莫愁的来历,但他本不应该知道这些,便没有告诉过王怜花。
王怜花只知道李莫愁的门派,叫做古墓派,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李莫愁从前因为一件事情,急于下山,因此坏了门规,她师父就罚她一年之内不准回去。
他当然知道李莫愁参与这件事,与他母亲王云梦有关,与古墓派呢,只怕半点关系也没有,但闲着也是闲着,这种江湖旧事,此刻正好听来解闷,于是微微一笑,说道:“马道长,听你的意思,你和李莫愁也是熟人了?”
马钰摇头道:“贫道这是第一次见到李姑娘。李姑娘出身于古墓派,古墓派与我全真教离得虽近,但两派的祖师之间有些纠葛,以致于我们这些后辈,都是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因此贫道虽然知道古墓派的事情,但古墓派中的人,却没有怎么见过。”
王怜花来了兴趣,笑道:“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贵派和古墓派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这般相看两厌?”
马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古墓派的祖师,是一位女子,姓林,名字叫什么,贫道就不知道了。这位女前辈说起来与贾侯爷还有几分渊源。贾侯爷的姑父,不是巡盐御史林大人吗?这位女前辈是林大人的远亲,算起来应该是林大人的堂姑。”
贾珂吃了一惊,笑道:“我倒没听家中长辈说过这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马钰微微一笑,说道:“侯爷没听说过这位女前辈的事,倒也事属寻常。一来这位女前辈与林大人是远亲,两家很少走动,二来这位女前辈自小多病,家里买了好多替身皆不中用,后来跟着一位隐居深山的前辈习武,方才好了,十几岁就不怎么回家了。
所以虽然她祖上是书香门第,父亲还袭过列候,家中规矩极多,但她一个女子,还是练就了一身厉害功夫。这位女前辈的事情,先师从来不跟我们说,后来女前辈过世了,先师让我去姑苏,给女前辈的家里报信,我才知道了这件事。”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不曾听说此事,不然我一定会去终南山上,祭拜这位长辈的。”
马钰见贾珂似乎没有因为李莫愁迁怒于古墓派,想来也不会迁怒于全真教了,心中稍安,便将王重阳与林朝英的恩怨纠葛一一说了。
然后长叹一口气,说道:“那位李姑娘的师父,就是这位女前辈的丫鬟,她的名字叫做什么,外人自然无从得知。贫道与她见过几面,但从没说过话,按说古墓派上下,一直以来,都幽居墓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应该与造反叛乱的事情扯上关系。我们全真七子,都想不明白,李姑娘怎会出现在这里,但愿这只是她自己的主张,与这位墓中道友……”
突然之间,树林中响起数十下吼声,便如受伤的饿狼舔着伤口嘶吼一般,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极为可怖。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霍地站起身来,向树林看去。
只见那些那些被绳子捆在树干上的人,正在疯狂地摇晃着身子,一株株大树左右摇晃,幅度极大,便如卷进了一场狂风暴雨之中。树枝上的白雪簌簌落了下来,霎时之间,那些被绳子捆在树干上的人,身上就落满了白雪,只有几撮头发是黑色的,但转眼之间,他们身上的白雪就被他们甩了出去。
这些人却浑然不觉,用力摇晃树干,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大叫道:“极乐丸!求求你,给我一粒极乐丸!”“求求你,给我一粒极乐丸!”“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已经用绳子捆住手脚了!极乐丸!我要极乐丸!”
众人见这些人皆是双眼发直,脸上肌肉扭曲,时不时咬牙切齿,露出森森白牙,脸上神色十分狰狞,有人在旁边叫他们名字,跟他们说话,他们也宛似不闻,只顾嘶声叫喊,苦求给他们一粒极乐丸,便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不由心中发寒。
马钰知道这件事与王怜花一定脱不了干系,问道:“贾侯爷,他们这是怎么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你没听到他们说的话吗?他们要极乐丸啊。”随即放下铁勺,走到树林之前,含笑道:“我要你们把鼻子割下来,你们做不做?”
众瘾君子额上汗珠滚滚而下,脸上肌肉扭曲起来,嘶声道:“做!做!只要你给我极乐丸!眼睛我也挖下来!”“舌头我也切下来!”“老二我也不要了!我要极乐丸,给我极乐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