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听到这话, 差点没有笑出来,露出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说道:“你若是先听到有人称赞某某武功天下第一,然后听到那人说, 但也不止某某一个人武功厉害, 这世上还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你会不会想知道这人是谁?
一般练武之人,都会想知道, 只有你, 认为只有某某才会想要知道这人是谁。你的思维这般异于常人, 上官飞燕和你相处的时候, 一定很辛苦。难怪姬苦情都已经是鸡皮鹤发的老翁了, 上官飞燕还是选他不选你。”
像霍天青这等向来自命不凡,却又充满自卑, 从小生活在父母的阴影之下的男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这世上只怕没有人比王怜花更清楚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霍天青脸上一阵青, 一阵红,过了半晌,才道:“我这么说, 不是因为我的思维异于常人,而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
霍天青停了下来, 见没有人搭腔, 只好继续道:“你就是王怜花。而你,”他看向贾珂,“就是贾珂。”
贾珂道:“恭喜你, 回答错误。你还发现什么了?”
霍天青道:“我不可能认错人的。一个人再想隐瞒自己的武功路数,和别人交手的时候,也难免会露出些许破绽来,作画也是如此。
何况品香公子的画风如此独特,我自小看过不知多少幅名画,从古至今,都没见过第二个人有他这等画风。你给律香川画的这副画像,画风和笔触虽然颇为不同,但给我的感觉,却和当初看《海岛佚史》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你说你不是品香公子,我可不信。”
王怜花听霍天青把他随便画的律香川的草图,和他满心荡漾画的龙阳图相提并论,如何能忍?心里本来因为霍天青对他的大肆吹嘘而生出的几分好感,登时烟消云散,心想:“霍天青果然草包之极!自以为看过无数名画,就是一等一的懂画之人了,却连如何鉴画都不知道。”
其实王怜花这样想实在有些偏颇,他画《海岛佚史》的时候,为了避免别人看出这是他画的,特意改变了画风,霍天青能从诸般细微之处,看出画像和《海岛佚史》是出自一人之手,已经很有本事了。只是王怜花不喜欢霍天青说他看画像和看《海岛佚史》是一个感觉,所以污蔑霍天青根本不会鉴画,还对霍天青甚是鄙夷。
王怜花道:“我与那品香公子的画风有相似之处,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我俩从前学画,师从同一个先生。不过你左一个品香公子,右一个《海岛佚史》,这和王怜花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因为王怜花和贾珂成亲了,偏又会画画,你便说他就是那品香公子。”
霍天青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原因。”
他顿了一顿,见还是没人搭腔,只好道:“陆小凤的朋友虽然很多,但是精通画画,还有龙阳之好的朋友,我只想到了王怜花一个。而且我听说王怜花在江湖上有医术如神之名,你刚刚将我的肚皮缝合起来的手法非常娴熟,显然从前缝过很多人的肚皮,给我做了这么大的手术,我很快就能坐起来说话了,这也当真了不起。这一点又和王怜花对上了。你若是我,你会不会认定,你就是王怜花。”
王怜花本来以为霍天青之所以发现品香公子就是王怜花,是因为除了《海岛佚史》之外,他还看过自己别的画作,想不到竟然是因为陆小凤,不免有些啼笑皆非。正待挖苦霍天青几句,忽觉肩膀一暖,贾珂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怜花侧头看向贾珂,贾珂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听了他的话,才发现你和王怜花很像。这好得很。日后若是有人发现了咱们插手的痕迹,咱们就把这些事推到王怜花和贾珂头上好了。”
贾珂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又不是轻的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霍天青坐在旁边,隐约也能听到贾珂说了什么,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这只言片语,便足以让他推导出贾珂这几句话的全部内容了。
倘若贾珂和王怜花极力否认他们的身份,霍天青只会嗤之以鼻,觉得自己这番推理如此丝丝入扣,怎会有错,定是贾珂和王怜花不愿承认他们是谁,仗着自己没有证据,就在这里嘴硬。但是贾珂在这里偷偷摸摸跟王怜花说,他给他们出了一个好主意,日后他们可以把自己做的事情都推到贾珂和王怜花的头上,这叫霍天青如何不起疑?
霍天青本就多疑,听贾珂如此说,越想疑心越重,暗道:“难道我真的猜错了?”
他尚未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见贾珂直起身来,笑道:“看来这一次是我走了眼,竟没看出你如此聪明,只凭两幅画,就识破了我们的身份。可惜这不是有奖竞猜,你识破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也不会给你什么奖励。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霍天青听到贾珂这几句话,只觉贾珂是在说: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没有的话,现在就可以上路了。
他先前被王怜花开膛破肚,用针缝皮,痛得几次昏死过去,一心只想求死,免得遭受那无穷无尽的折磨,现在可能是因为王怜花待他比先前和善太多,让他对生活有了些许盼头,也可能是想到上官飞燕现在和姬苦情在一起,他们都很好,只有他不好,心有不甘,他总之是不想死了,听到贾珂的话,脸色微变,说道:“我当然还有话说。”
贾珂道:“你要说什么?”
霍天青沉吟片刻,说道:“我还知道律香川一个秘密,如果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不可以不杀我?”
王怜花微笑道:“我以为你很想死。你刚刚不还求我们杀了你吗?”
霍天青道:“此一时,彼一时。”
王怜花微笑道:“好,如果你表现得有价值的话,我可以不杀你。”心想:“我说的是我可以不杀你了,可没说贾珂也不杀你。”
霍天青凝视着王怜花,微笑道:“我会让你满意的。”
只看春宫图的男人跟王怜花说这种话,贾珂心里都觉得别扭,何况说话之人,是看过龙阳图的霍天青?而且霍天青说话之时,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怜花,说的又是这样暧昧的话,这让贾珂怎能不浮想联翩?
贾珂呵呵一笑,心想:“在我面前跟我老婆说这种话,霍天青,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说道:“你说。”跟着在心里说道:“等你说完了,我就送你去见上官飞燕。”
霍天青略一沉吟,说道:“律香川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作夏青,是个孤儿,比律香川小了三个月。当时律香川的父母刚刚去世,他来江南投靠舅舅陆漫天,一路上饥寒交迫,只能靠偷钱来养活自己,他就是在来江南的途中,认识夏青的。
后来律香川在孙玉伯手下做事,越来越得孙玉伯看重,手上渐渐富裕,就给了夏青一些银子,让夏青开了一家小酒铺。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律香川,但你们这时候要找律香川,显然本应该在江南的律香川,现在在西泥国,而且极有可能就在兴州城。如果律香川是要在兴州城做什么大事,那么夏青极有可能跟他一起来兴州城了。
而且据我所知,夏青就是一个普通人,他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对江湖上的手段一窍不通,不过对于律香川来说,他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普通。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事先不知道他和律香川的关系,一定没人会把他和律香川联系在一起,因为他真的太普通了。所以我想,夏青如果也在兴州城,他极有可能重操旧业,又在兴州城开了一家酒铺。”
贾珂听霍天青如此说,也想起了这个人来。
他确实太普通了,普通到贾珂根本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书里律香川有这样一个朋友。
书里孙玉伯击败律香川以后,并没有杀死律香川,而是放律香川离开了。律香川失魂落魄地去朋友的酒馆喝酒,紧紧地抱住朋友,说只有他才是他的好朋友,话一说完,朋友在他的酒里下的剧毒就发作了,因为朋友已经被孙玉伯收买了。
贾珂心想:“倘若我所料不错,拍卖结束以后,律香川是会来向李清露求亲的。律香川应该能够想到,夏青和他的交情,霍天青能够查到,别人一定也能查到。除非律香川再也不打算和夏青来往了,否则日后有人发现他的好朋友改名换姓,偷偷摸摸地来兴州城,定会怀疑他有问题。
倒不如让夏青以本名来兴州城做生意,反正夏青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世清白,经得起调查,而且夏青来兴州城做生意,也可以解释律香川为什么会从江南来兴州城了。”言念及此,问道:“你见过夏青吗?”
霍天青摇了摇头,说道:“夏青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值得我留意,如果不是见你们似是要找律香川,我也不会想起他来。”
贾珂又道:“那你知道夏青是哪里人吗?”
霍天青道:“我想他应该是江南人,但我不能确定,因为我没有调查过他的来历。毕竟当时我只是要和孙玉伯做生意,而不是要和孙玉伯为敌,没必要将孙玉伯的心腹手下的好朋友的底细,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不过……”
霍天青心里记恨适才自己几次停下来等着贾珂和王怜花搭腔,结果他二人谁也不理他,这时见他二人有求于自己,便想找回场子,又故意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