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下一秒——
“我答应,傻瓜。”轻轻的颤音。
轻轻地点了点头。
冷筱雅轻轻地点了点头。
轻微的幅度在他心里放大为千斤之重,把他的心房撞出了一个大洞,吸入了晚会中所有的冷气,浸入血液,传遍全身。他的泪水却在坚持自己的尊严,只是布满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的杨星明就像一个不和谐的小插曲一样。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
冷筱雅尽力捏出一个微笑,娇羞地缓缓伸出手,但迎接她的不是火红的玫瑰,而是火热的拥抱。“哇——”场面一度十分火爆,掌声,尖叫声如同洪水一样汹涌而来。齐丑温柔地抱着冷筱雅,又蜻蜓点水般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冷筱雅则紧闭双眼,依偎在他的怀中。
“齐哥,帅呆了!”“齐哥,你是我们的偶像!”“呜呜呜,好美的场面。”
《睡美人》的琴声此起彼伏,叮叮咚咚的节拍渲染了这个欢乐的气氛,交错和鸣的音乐脱出于上下起伏的琴键如同精灵一样飞舞,去播撒柴氏的音乐之美,这些都旨在描绘一幅非常美的画面:王子吻醒了公主,整个城堡迎来了苏醒,然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杨星明的手也不知不觉松了下来,使得从镜中看去,那6个字就像驼背的老头一样,但已经没人注意这些。杨星明此时觉得天旋地转,他很想大喊一声,让自己清醒,让自己血管中彻骨的寒冷逼出来,让时光倒流回他刚进这个旋转餐厅的一刻!
但他压制住了,用仅存的理智。
,是啊,团支书和班长,天生一对,地上一双啊。心里又说起了烂话。但他已经不想管了。
自己怎么就没说呢,如果说了,如果说了,说了……他会冲出房间,穿越“包围圈”,走到冷筱雅面前,跟她大声表白自己的心……吗?
他轻放下牌子,转过身,悄无声息地逃离了这个欢乐的人群,因为这欢乐,没有一丁点属于他。所以,他们也就没人注意到他。
看着杨星明空洞的双眼和呆板的走姿,远处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青年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未等对方发生,他就开了口:“上次说的事我考虑好了,我支持你的计划,只不过……”
6月8日是个吉利的日子,今天也不例外。又有一对有情人成了眷属,拆散他们是邪恶boss才干的。至于那个黯然离去的身影,自然不适合这里的气氛,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这个折腰的“我”。
今晚,他是胜利者;今晚,他是失败者。
琴声停止,晚会谢幕,只有余音如同波纹一样荡开,去纪念这一美好时刻。
2113年6月8日18:30杨星明房中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亮将清冷的光投入,这个漆黑的房中,拉出了一道矮矮的身影,一个人坐在月光下。房间,静悄悄的。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忘记了他是怎样回来的,只记得自己出门时的踌躇以及回来之后直接将自己关在房里。
杨星明的意识还是迷迷糊糊的,他起身然后折过来跪在床边,因为视线哭得模糊,他摸索了很久才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白色的拳头大小的球。因为长年累月不间断的使用,它显得有些陈旧。他点了一下上方的圆钮——“指纹确认,模拟器解锁”这个机械的声音刚刚落下,白球就开始了自我组装。10秒钟之后变成了一个蛋形的头盔——BestWishes(简称BW),华人公司旗下“守梦”研发公司集结所有B级以上的技术人员用时5年之久开发出的划时代产品,通过它,使用者就能实现所谓的完全潜行,成为其拳头产品——全息网游《幻灭》的一名玩家。
杨星明将它戴在头上,背靠床脚,思绪又回到了那场万众瞩目的四强争霸赛。那场比赛,他执掌暴君的渴望,俯视战场;那里,他的血气煞人心魄;那一刻,他是赢家,是霸主,是主宰!他凭借自己的实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而现实是,他只是一个连告白都没告成就已被无形拒绝的阿衰!
“傻瓜。”这是冷筱雅对齐丑说的,现在,杨星明笑着对自己说。他笑得好悲伤啊,这是纯粹的没有掺杂其他情感的悲伤。
晚会应该结束了,他们会做什么呢?是请他们六人组(现在是五人组)吃饭,还是他们的二人世界,他们会去看电影吗,还是回学校看看,路上会说些什么,是高考的得失,还是自己三年的心路历程,还是,还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久寂的房间终于被这个再也压抑不住的嘶吼给打破,给撕碎,给肢解的灰飞烟灭。他跪在地上,用力捶打着地面,伴着嘶吼,混着涕泪,在控诉,在怨恨,在责怪!
谁?是谁?
她?不,杨星明只是在暗恋她,而且她自始至终都没想他表现出好感,并且他始终没有表露自己的心迹。他?不,齐丑是通过正当手段,没有“横刀夺爱”,他没有理由恨他,而且齐丑对大家都很好,虽然是富二代,但没有一点架子,还特别照顾在老师眼中是个差生的自己,他不愿意恨他,最重要的是,齐丑帅气,多金,有风度,又温柔,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恨一个如此卓越的白马王子。他完全可以给自己喜欢的女生幸福。
那么,是谁?
是谁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是谁要为现在负责?
是谁,究竟是谁?
杨星明停住了双手,头盔滑了下去,掉在地上,房间又回到了平静。
看着这双因为疼痛还在不断打颤的双手,血,早已布满双手。
“呜啊————”刚刚恢复的平静瞬间支离破碎,重新回到了狰狞的躁动中。
是自己,是自己,是我自己!
一句玩笑话,谁都能听出这是玩笑话,为什么只有自己当真了,为什么?!为了这一句戏言,他放弃了高考,在这个游戏中搏杀了两天两夜!他是进了前三,他是打败了苍天煞,他就是那个血洗苍天之手从容离开的独星之巅——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他连说出“我喜欢你”都做不到。
头盔,已经砸出了裂缝,如同他的希冀布满裂痕。
他摸出口袋中的手机,刚要按下开机键,但是手停住了。
他该怎么向父母交代?
他不敢,像躲瘟神一样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杨星明捡起了摔在一旁的头盔,这个曾被他视为至宝的物品如今,只是一堆臭狗屎罢了,他盯着它,当初的一幕幕景象在他脑海中闪过。
许久,许久,整个房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保持着脆弱的平静。
之所以说脆弱,是因为——“都是因为你!”暴躁的喊声,就像临刑之人对世界最后的怨念一般,摧毁了宁静。头盔飞了出去,然后玻璃碎了,然后碎片落在地上,然后,安静了。
他后悔了,现在,他后悔了。
他抬起头,勉强睁开哭肿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然后闭上了。败了,他对自己说;结束了,他对自己说。
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绝望,就像泥沼,不断地把杨星明往下拉扯,他也只是乖乖地下沉,下沉。头顶上的光纤越来越稀薄——真的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心里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还能怎么样,我已经,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确定?你身上这件小黄人还是限量版Dave哦。心里的小人夸张地笑着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烂话!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胡搅蛮缠!
那我就说点正经的,傻大星,你才不是一无所有的臭吊死,更何况现在还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
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
杨星明睁开眼,看着自己布满双手的鲜血,鲜红的反射着妖异的红光。“啪嗒”“啪嗒”滴在地板的碎玻璃片上。钻心的疼痛渐渐开始恢复了。
杨星明,纵然你认为自己失去一切,但你还有这个,拥有这个无论何时都有机会翻盘的神器啊——你还活着,杨星明,你还在这,你至少还有自己是和你一国的啊,还有这双手和你去把天顶住!
活下去,杨星明,活下去,即使一个衰仔在这个世界上也有愿意和你分享火堆的丧家之犬,你们凭借这无人问津的体温彼此取暖,相互依靠。傻大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只有活下去才有明天,只有活下去才能创造奇迹,只有活下去你才有实现愿望的可能。
愿望?我的愿望?
“说起来大明,听说比赛那天正好有狮子座的流星雨,你会对流星许愿吗?”
“愿望么?”
愿望!我的愿望!
杨星明拖动麻木的双腿,挪到飘窗旁,努力扒开哭红的双眼,看向星空。
如果时间没错的话,应该就是现在。
漆黑的天空如同房间一样宁静,不出意外明天应该是阴天,突然,云层被一道光芒冲破,一颗流星从天际飞出,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冲破月光的封锁,尽情地燃烧自己的生命,将它转瞬即逝的美献给所有有幸看到它的人。
只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我就还有希望,我就可能扭转一切,不是说对流星许愿什么都灵吗,那么我现在我的愿望只有一个,我知道这是痴人说梦,但我现在就只有这一个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让这一切重新开始!”
老天,给我一个奇迹吧,像X战警那样逆转未来,只需要这个——
“重新来过的机会,对吗?”
肩膀被人按住,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声音。
房间就这样又一次陷入了平静。
如同琴声结束的余波,虽平但蕴含着一股暗流,这股暗流足以掀起一片命运的狂澜。
(00卷:缘起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