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个时候的黄威就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这一日一夜的科举开始,对他来说如同一场炼狱。````
“怎么不是,怎么不是……”
“不是说考题乃是《子在川上曰》、《鸡鸣而起》的吗,怎么变成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朝闻道,夕死可矣》和《毋我》,难道是我猜错了?不会的,不会的!”
拿到题目之后,只看了一眼,黄威的脑袋就嗡地一声似是要炸开了。
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严重的,当初自己可是在马师爷面前言之凿凿地说,今科乡试第一场的考题就是这个,马师爷也相信了。
下来之后,马师爷必定会跟布政使的几个关系通了风,大家都准备了合用的范文。
但就在此刻,却都用不上来。
且不说他黄威搞了这么一出,已经将幕后大老板陕西布政使得罪到家,日后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就那些白忙了一场的考生们,谁不是世家大族和官宦人家子弟。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是的,或许过得几年高凌汉会调到其他省份去。但那些世家大族却世时代代生活在陕西,自己和他们处在同一片天空下,能有好果子吃吗?可以想象,这次考试之后,他黄威必然会被陕西土豪乡绅们的怒火烧成灰烬。
作为他们土豪队伍中的一员,没有人比黄威更清楚这些人物狭窄的心胸和凶狠的手段。
只怕出了这贡院之后,自己不但中不了举,就连韩城主薄也做不成了。
没有了衙门主薄的光环,没有了后台,又将得罪了许多厉害人物,高文能够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吗?
不,肯定是不会的。那小子狡诈多智,又心很手辣,定然会叫我黄威家破人亡的。
念及于此,黄威整个人都怔住了,虚汗一阵接一阵地冒。
“死了,这次是彻底死定了!”
“黄威啊黄威,你逞什么能啊,猜出大总师的考题,你自己偷着乐就是了,又何必为了讨好高大人,要将题目说出去?”
“真真是引火烧身啊!”
……
这一天一夜中,黄威虽然也做不了,水米不进,就那么坐着,任凭暴风雨将自己淋得通透,身心冷得了极处。
方才,高文看自己的那一眼中又是仇恨又是幸灾乐祸,更多的是嘲讽,仿佛在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这个时候,这小畜生没准正在考舍中琢磨下来之后要如何整治我黄威。
难不成我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不,这陕西我是再也呆不住了,我要走,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想到此处,黄威恢复知觉。他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想从考舍中破门而出,有多远逃多远。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科举考场是何等要紧之地,不到第一场考完,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再说,出去之后自己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浪迹天涯?
毕竟是在这残酷的世界混了一辈子,黄威渐渐冷静下来。
想了想,自己若想离开陕西,免遭世家大族的报复,说不好还真只能考个举人功名防身。只要过了乡试这一关,虽说自己得罪了高布政使,他当初答应给自己一个官职的承诺已然无效。可我黄威这些年还是积了许多银子,大不了带了钱自己去吏部走一趟。我就不信几千两银子砸下来,就弄不到一个官职。
到时候,不就可以脱离陕西这片苦海了?
银子嘛,只要得了官,以我的手段要赚回来还不容易?
对,一定要考个举人,否则,那才是没路可走了。
……
黄威咬着牙,一张面孔因为用力而彻底扭曲了。
他却不知道,当初高文被他害得逃去平凉府的时候,也想考个功名防身。
如今却轮到了他自己,当真是天道循环。
……
“既然实现准备的范文用不上,我自己做就是了。”
黄威霍霍地磨着墨,眼睛里全是红光。
只是,考取功名一事是何等艰难,尤其是在科举场上最难的一关——乡试——百中取一,多少饱学之士者戟饮恨于这座贡院。他黄威已经是十多年没有读过书,以前所学的东西早已经还给了老师。
磨完墨,提起笔。
只觉得手中羊毫重若千斤,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